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从木屋墙壁上那个巨大的窟窿里灌了进来,吹得屋里残存的几件家具吱嘎作响。
林悠手里拿着两块刚从废墟里刨出来的破木板,正试图将它们卡在那个夸张的窟窿边缘。
这当然是徒劳的。
木板太小,窟窿太大。他忙活了半天,那破洞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反而更显萧瑟。
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像个试图用创可贴去修补战舰破口的傻瓜。
就在这时,两道强大的气息自远方迅速接近,投下的阴影笼罩了这片小小的海滩。
林悠的动作停滞了。
他甚至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那种独属于顶级舰娘的,混合着钢铁意志与冰冷气场的威压。
俾斯麦。
还有她的妹妹,提尔比茨。
随着两人的再次抵达,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空气似乎都沉重了几分。
俾斯麦的军靴踩在沙地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的目光扫过那几乎被炸塌了半边的木屋,视线最终定格在林悠和那几块可怜的木板上。
这位铁血领袖一向如同钢铁般坚毅的脸上,一抹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
愧疚。
是的,是愧疚。
如果不是她们为了搜寻他的踪迹,执意派出了侦察机,那艘掉队的塞壬精英根本不会被吸引到这个偏僻的坐标。
这片宁静的海域,本该与战火无缘。
归根结底,林悠的家之所以会变成眼前这副惨状,她们铁血,有着无法推卸的直接责任。
“对于你的损失,我代表铁血,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俾斯麦的声音响起,沉稳,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这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客套话。
这是一个承诺。
“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她继续说道,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林悠。
“为了偿还这份恩情,也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在此,正式邀请你,移居到铁血的港区内生活。”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分量被对方完全吸收。
“那里拥有最顶级的安保措施,可以确保你未来的生活,万无一失。”
这个邀请,是一份厚重的报答。
同时,也是一种精密的试探。
俾斯麦迫切地想将这个充满谜团的男人,置于自己的直接观察范围之内。
Z23的报告太过匪夷所思。
一枚“会拐弯的鱼雷”。
这个词组本身,就在公然挑衅着她所认知的一切物理法则与海战常识。她需要亲眼确认,这个男人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
林悠终于放下了手中徒劳的修补工作。
他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抬头看了看自己那四面漏风,视野绝佳的“一线全景海景房”,又低头思索着俾斯麦的提议。
移居到铁血港区。
这对任何一个普通人而言,都意味着一步登天。
金钱?地位?权力?
这些东西,对林悠而言,价值还不如他钓竿上的一根鱼线。
他毫不在意。
但俾斯麦的提议中,有一个隐藏的条件,却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击中了他身为一条咸鱼的唯一软肋。
林悠的眼神动了动。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求证。
“港区里面……是不是就没有塞壬了?”
他试探性地问道。
这个问题让俾斯麦准备好的一系列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她预想过对方可能会提出的各种条件,唯独没料到是这个。
“当然。”
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林悠的眼睛亮了一点。
他又追问了一句,这个问题对他而言,似乎比前一个更加关键。
“那在港区里钓鱼,是不是就不用担心被炮弹打扰了?”
“……”
俾斯麦的嘴角,出现了一道微不可察的抽动。
她身旁的提尔比茨,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古怪。
“……可以这么说。”
俾斯麦艰难地维持着自己作为领袖的威严,从牙缝里挤出了回答。
“成交!”
话音刚落,林悠立刻将手里的破木板朝旁边一丢,发出“啪嗒”一声。
他脸上的疲惫与无奈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无比灿烂的笑容。
对他来说,什么顶级的安保措施,什么铁血的庇护,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附加品。
能有一个绝对安全、绝对安静的钓鱼环境。
这才是天堂!
看着林悠那副欣然接受邀请,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模样,俾斯麦心中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男人思考问题的角度,确实与常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常人所追求的一切。
这反而让他显得更加深不可测。
在前往铁血港区的路上,林悠第一次乘坐了由舰娘舰装所搭载的特种运输机。
冰冷的金属机舱,与舰娘身体的一部分相连,通过她们的心智单元直接驱动。这种奇妙的构造,让整架飞机在起飞时几乎听不到引擎的轰鸣,只有一阵轻微的能量涌动声。
舷窗外的云层飞速后退,下方是无垠的蔚蓝。
这种新奇的体验,让林悠暂时忘记了钓鱼的执念,像个第一次坐飞机的孩子,好奇地打量着窗外的一切。
而在运输机另一端的独立舱室内,气氛则要严肃得多。
俾斯麦端坐在指挥席上,在她面前的虚拟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份加密文件。
文件的标题是:《关于目标“林悠”与“会拐弯的鱼雷”事件的详细报告》。
报告人:Z23。
报告中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数据,都在无情地挑战着俾斯麦对这个世界物理法则的固有认知。
“……鱼雷在发射后,于水下7米处进行了两次近乎九十度的锐角转向,精准规避了Z23布设的防御性水雷,最终从侧后方击中塞壬驱逐舰的动力核心……”
俾斯麦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
转向?
还是两次?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技术问题,这触及到了流体力学与能量守恒的根基。
她无法想象,需要何等恐怖的技术力,才能制造出这种违背常理的武器。
更让她感到费解的是,根据Z23的描述,那枚鱼雷,是林悠用一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鱼竿,“甩”出去的。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姐姐,你认为……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一旁的提尔比茨终于忍不住开口,她清冷的声音里,也压抑不住那份浓重的好奇。
作为一名顶级的战列舰,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要让一枚高速航行的鱼雷在水中做出锐角转向,所需要的瞬时能量与结构强度,是多么的夸张。
“不清楚。”
俾斯麦缓缓摇头,关闭了报告。
她的目光穿透了舱室的舷窗,望向那个正趴在另一扇窗户边,对窗外云层形状评头论足的男人。
他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很柔和,没有丝毫强者的锋芒。
但他身上的谜团,却比最深邃的海沟还要难以捉摸。
“但他身上的谜团,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俾斯麦的声音低沉下来。
“在没有弄清楚他的底细之前,我们暂时不要去主动探究,更不要去试探。”
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这个男人,是一把双刃剑。
无论如何,先将他牢牢地握在铁血的手里,总没有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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