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宁州还裹在薄雾里，华夏顶级肿瘤医院的玻璃门刚掀开一条缝，林川的白衬衫后背就被冷汗浸透了。
他攥着老李的预约号，指节泛白——那是昨夜系统弹出的【低剂量CT优先通道卡（3次）】，本想留着给父母复查用，可凌晨三点听见隔壁楼老李咳得墙皮簌簌掉时，他鬼使神差就摸出了那张卡。
老李头！护士站的叫号声像根针，扎破了林川的恍惚。
他转头，看见老工人扶着墙站起来，灰布裤兜里露出半截红塑料包装的烟盒——是三块五一包的红山茶，和前世父亲临终前枕头下藏的那包一模一样。
您慢着。林川快步迎上去，伸手要扶，又顿在半空。
老李的手比他想象中更瘦，骨节像老树根似的硌人，等结果出来，这烟...他喉结动了动，把后半句咽下去。
老李低头摸烟的动作僵住，抬头时眼角沾着隔夜的眼屎：小川啊，我昨儿夜里数了数，枕头底下还剩七根。他突然笑了，露出豁了口的门牙，等会儿要是查出来啥，我就把这七根全烧给老陈——他走前还说我活蹦乱跳的，能给我送终呢。
CT室的门咔嗒锁上时，林川靠着墙滑坐在长椅上。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苏晚凌晨三点发的消息：老李有肺气肿史，报告出来记得拍给张主任看。他盯着屏幕上的月亮图标，想起前世母亲确诊那天，也是这样的清晨，他挤在地铁里回客户邮件，手机响了三次才接起父亲颤抖的声音：你妈...肺上有阴影。
林先生？护士举着报告单出来时，林川的指甲已经掐进掌心。
老李的名字在打印纸上泛着冷光，右肺下叶4mm磨玻璃结节——后面跟着括号：建议三个月随访，极早期。
您看，医生推了推眼镜，就像苹果上的小斑点，剜了就能吃。她指着片子上的淡影，关键是戒烟，定期复查。
老李的手在抖，报告单簌簌响成一片。
林川递温水的手被他抓住，那力道大得惊人：老陈走的时候，我蹲在太平间外头抽了半包烟。
他闺女哭着说叔你少抽点，我还骂她小孩懂什么。他突然低头，眼泪砸在报告单上，晕开一团蓝墨水，现在...是他的命没走完啊。
林川从口袋里摸出张折成方块的纸——系统刚签到得来的《中医肺养调理方》，墨迹还没干透。您现在不是替他活着，他蹲下来，和老李平视，是替你们俩，把剩下的日子活明白。
上午九点的阳光爬上走廊窗户时，苏晚的声音从转角飘来：林川！她穿着社区发的蓝马甲，怀里抱着摄像机，身后跟着两个举话筒的小姑娘。区里要做早筛故事专题，老李头愿意出镜吗？
老李慌忙抹了把脸，抓起椅背上的旧外套往身上套：我这模样...能行不？
您就说真话。林川帮他理了理衣领，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从前在车间里给徒弟讲技术要点似的。
镜头亮起红灯时，老李突然从裤兜里摸出那半包红山茶，咔地掰成两半。我抽了四十年烟，他声音哑得像砂纸，厂里都说男人哪有不咳的。
可林川那晚放的视频...他指节敲了敲胸口，我儿子昨儿下了班，回家就把我烟灰缸砸了——他说爸，我想多陪你二十年。
摄像机镜头转向林川时，他看见苏晚在取景框后冲他眨眼。
手机在裤袋里发烫，系统提示的震动一下接一下：【亲情值 12（群体认同强化）】【奖励：健康宣讲模板包（含PPT/话术/问卷）】。
社区平台的消息弹窗不断跳出，他扫了眼，最新一条是：我爸也咳，明天就去预约！
傍晚的B3仓飘着红烧肉的香气，周秀芬提着保温桶推门进来时，林川正蹲在地上贴报名表。小川。她的声音比平时轻，可林川还是听出了弦外的颤，你过来。
他直起腰，看见母亲盯着墙上贴满的A4纸，眉头拧成个结。老李查出来没事，是运气！她压低声音，保温桶盖磕在桌上发出脆响，可要是真查出几个癌...人家家属找你闹怎么办？
你爸厂里现在风言风语——说你借老陈立名。
林川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沓票据，最上面是CT优先卡的使用记录。妈，这三张CT是系统签到换的，他把票据推过去，老李的复查费、小陈的实习补贴，都从生鲜店利润出。他指了指墙角锁着的铁皮箱，爸妈的治疗基金，我连封条都没拆。
周秀芬的手指轻轻抚过票据上的红章，突然笑了：你小时候偷拿我买菜钱买变形金刚，也是这么一本正经地说我记了账。她的眼眶慢慢红了，我不是怕你惹祸...是怕你像我们当年似的，把自己搭进去。
妈，当年你们省吃俭用供我上大学，林川蹲下来，握住她的手，不就是为了让我别像你们一样，一辈子被怕字捆住？
窗外的蝉鸣声突然高了，周秀芬抽出手抹了把脸，掀开保温桶：红烧肉要凉了。她夹了块肉放在林川碗里，明儿我去超市，帮你印二十份宣讲单。
深夜十一点，林川趴在桌上整理第二批筛查名单，笔尖突然顿住——系统提示的蓝光在手机屏上跳动：【明日签到地点：宁州机械厂·职工食堂】【提示：企业场景情感渗透达成】。
他正要给苏晚发消息，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建国站在门口，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灯光下能看见上面有圆珠笔打的勾。郑厂长刚把这个给我，他走过来，把纸铺在桌上——是《年度健康补贴申请表》，肺部专项筛查那一栏的勾画得特别重，把纸都戳破了。
老李今天在厂门口抽烟，父亲坐在旁边的折叠椅上，声音低得像怕惊醒什么，他刚点着，突然自己掐了。
有人笑他怕死，我站过去说...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我说你们笑他？
等你们咳血，林川可不一定还管你。
林川抬头，看见父亲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泛着暖光。
他想起前世送葬那天，父亲也是这样坐在灵堂里，脊背佝偻得像张弓。
可现在，老人的腰板直得像车间里的老车床，眼里有他从未见过的光。
睡吧。林建国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明儿早，我去食堂帮你占座。
门关上后，林川摸出手机给苏晚发消息：明早陪我去机械厂食堂？
回复秒到：带伞，预报说有太阳。
他望着屏幕上的对话框，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清越的鸟啼——是第一声晨鸣。
月光不知何时退了，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照得桌上的《健康补贴申请表》泛着暖黄的光。
清晨的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掀起桌上的筛查名单，最上面那张纸页翻飞，露出第二页的名字：林建国，周秀芬。
林川把名单按平，指尖轻轻抚过父母的名字。
系统界面在黑暗中亮起，淡金色的光映着他微扬的嘴角——明天，该带爸妈去做早筛了。
他收拾好东西，把系统奖励的宣讲模板包塞进公文包。
临出门前，瞥见老陈的茶缸还搁在窗台上，缸底的冰糖已经化了，只留一圈浅淡的白痕。
可他知道，有些甜，早就渗进了日子里。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林川看了眼时间，提起公文包走向门口。
系统提示的蓝光再次亮起，他低头，看见新的签到地点在屏幕上闪烁：宁州机械厂·职工食堂。
他推开门，晨风吹起衣角。
远处，机械厂的烟囱正冒出淡淡的白烟，在晨光里散成一片温柔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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