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书房纱窗，在“川晚家安”的标志上镀了层淡金。
林川揉了揉发涩的眼睛，鼠标在后台数据页面停住——六百三十二份“守护者勋章”订单，滚动的附言里，“不想让爸妈的笑容被别人夺走”出现了二百五十八次。
他喉结动了动，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那些歪歪扭扭的手写体：有初中生写“奶奶总说不饿，可她把我剩下的饭都吃了”，有外卖员备注“我妈总说家里都挺好，其实她膝盖疼得下不了楼”。
手机在这时震动，屏幕亮起“小陈护士”的名字。
他迅速划开，一段录音涌进耳鼓——
“血压监测仪，开始记录。”机械音后是母亲略带沙哑的嗓音，“我知道小郑这些年帮了不少……可我现在有川儿和建国。他总说‘当年要是我在’，可当年我选的就是建国啊。”
林川的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节泛白。
周秀芬的尾音带着点哽咽，像片被风卷起的枯叶，撞在他心上。
他闭眼将录音转为文字，“情感风险图谱”里立刻跳出醒目的绿色标记：【自主情感声明，亲情值 20】。
系统提示音轻响，他看见父母的头像旁，原本浮动的“风险预警”图标，正缓缓褪成暖黄。
“哥？”
林小雨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点不自然的轻快。
林川抬头，正看见妹妹抱着书包往房间走，书包侧袋露出半截印着“静语书屋”的牛皮纸封皮。
他刚要开口，周秀芬的声音先响起来：“小雨，你书包里掉东西了。”
书房门没关严，林川看见母亲捡起那张协议，老花镜滑到鼻尖：“思想共修计划……这是什么呀？”林小雨的脚步猛地顿住，书包带在她手心里勒出红痕。
“就……书友会的活动。”她伸手去拿，却被周秀芬躲开。
“这上边写着‘定期分享家庭生活’，”母亲指着条款，“那姑娘总请你喝茶，是不是让你说家里事？”
林小雨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想起林小婉每次听完她讲父亲修自行车、母亲包茴香馅饺子的细节后，总会推来一本新书：《被误解的母亲》里写“孩子总看不见母亲的牺牲”，《错过的命运》讲“有些爱，在时光里走散了”，《平凡婚姻的代价》夹着书签的那页是“他本可以给你更好的人生”。
那些文字像温水里的针，扎得她心尖发疼，却总让她觉得“原来有人懂”。
“妈，我……”她喉咙发紧，突然看清协议最后一行小字：“会员需配合心理侧写调查”。
周秀芬的手指点在“侧写”两个字上，指甲盖泛着洗不掉的油腥——那是超市收银员理了三十年菜篮子留下的痕迹。
林小雨突然想起昨夜直播里哥哥说的话：“我们总以为老人需要被拯救，可她们想要的，是被人记住。”
“妈，我明天去退了。”她声音发颤，伸手握住母亲的手。
周秀芬的掌心粗糙温暖，像小时候给她捂热的牛奶杯。
次日社区活动室里，林川对着镜头调整话筒。
苏晚站在角落比了个“OK”的手势，身后“社区青年心理支持项目”的横幅被风掀起一角。
“昨天有位陈阿婆的女儿找我，”他声音放轻，“她说她妈最近总对着老照片掉眼泪，可阿婆自己说‘我就是高兴，当年包的饺子，邻居都说香’。”
弹幕开始滚动：“我奶奶也这样！”“我妈总说‘不累’，但她腰疼三年了。”林川点开一张照片，是陈阿婆家窗台的多肉：“有人觉得老人需要被拯救，可她们真正想要的，是被人记住——记得她们包的饺子咸了，记得她们爱唠叨，记得她们明明累得手抖，还坚持给邻居送菜。”
镜头外，林小雨缩在沙发里，手机屏幕亮着直播界面。
她截图时手指微抖，配文刚打完“原来‘被看见’，才是最好的光”，就看见林小婉的消息弹出来：“今晚八点，静语书屋，聊聊？”
书屋的旧木桌泛着檀香味。
林小婉推来一杯柠檬茶，杯壁上的水珠顺着她手腕滑落。
“你最近好像不太开心。”她翻开一本泛黄的日记复印件，扉页“秀芬”两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他等了三十年，不是为了报复，是想弥补。”
林小雨的目光扫过内页，郑鸿远年轻时的情诗夹在字里行间：“你如春樱，我愿守一生。”可那些“秀芬”的名字，每个都被红笔描得极重，像某种执念的烙印。
“你真的相信他是来救人的？”她突然问，“还是说，他只是想把我妈活成他记忆里的样子？”
林小婉的手指在杯沿停顿了三秒。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漏下的光在她脸上割出一道阴影。
“我曾以为他是光，”她轻声说，“直到我发现，他的光，只照向过去。”
深夜的书房飘着茉莉茶香。
林小雨把未签署的协议放在林川案头，封皮上“思想共修计划”几个字被她用马克笔涂成了黑色。
“哥，我不签了。”她吸了吸鼻子，“但我也不想你把我当小孩。让我自己去拆那个协议，行不行？”
林川望着妹妹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她高考前夜躲在被子里哭，想起她第一次打工给爸妈买毛衣时的紧张。
他伸手揉了揉她头发：“行，但每天晚上十点前必须发定位。”林小雨破涕为笑，转身时撞翻了茶杯，温水溅在系统界面上——
【检测到亲情共识重建，亲情值 35】
屏幕边缘的小字缓缓浮现：“守护者，始于觉醒，成于并肩。”
林川擦着桌面，目光落在母亲的体检报告上。
周秀芬今天测血压时，仪器显示的不再是“情绪平缓”，而是“愉悦值87%”。
他摸出兜里的“家族关系洞察卡”，第三次使用的提示在系统里闪着微光。
窗外，张姐家的灯还亮着，楼下便利店的玻璃门上，不知谁贴了枚“守护者勋章”，在夜色里泛着暖黄的光。
他望着母亲的照片，照片里周秀芬正笑着夹饺子，热气模糊了镜头。
手指悬在洞察卡上，最终轻轻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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