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具体啥事,就说让你好了以后,尽快去所里找他一趟,有事跟你说。”
陈梅梅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你说说,这派出所能有啥好事啊?你这孩子,从小就老实本分,也没在外面跟人打过架,他们找你能有啥事?”
她越想越怕,一把抓住王敢的胳膊,手都在抖:“敢儿,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外面闯什么祸了?你可别吓娘啊!你这病刚好,可经不起折腾了!”
王秀雨和两个妹妹也吓得不敢出声,怯生生地看着哥哥。
“娘,您想到哪儿去了。”王敢哭笑不得。
他拍了拍母亲的手背,示意她安心:“我天天在家躺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闯什么祸?您放心肯定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陈梅梅显然不信。
她眼圈一红,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怎么可能不是坏事!你爹当年就是在公安口子上没的,他们现在又来找你,是不是想让你去顶你爹的缺啊?”
“我告诉你,这事我死也不同意!咱们家就你一根独苗,我不能再让你去干那刀口舔血的营生!安安稳稳地找个班上,哪怕挣得少点,只要人平安就行!”
原来是担心这个,王敢心里了然,原主的父亲,就是一名因公殉职的公安。
陈梅梅还在自顾自地抱怨:“再说了,你这次看病,抓药、住院,前前后后花了多少钱?
你爹的单位连个音讯都没有,医药费一分钱都不给报销!现在倒好,人一出事就想起我们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越说越气,仿佛已经认定了派出所找王敢就是要让他去“送死”。
王敢听着母亲的抱怨,心里却是一动。
去派出所?这或许是个机会!
在这个年代,想出人头地,最好的途径就是进入体制内。
如果真能顶替父亲的岗位,那可就是货真价实的铁饭碗!对他后续囤积物资、安稳度过灾荒,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王敢站起身:“娘,您别自己吓自己了,吴叔是我爹以前的老战友,看着我长大的,他不会害我的。”
“我去一趟问问清楚,不就什么都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陈梅梅一把拉住他:“现在?你疯了!天都快黑了!再说你这身子骨……”
“没事,我壮实着呢!”王敢拍了拍胸脯,然后转身从碗里又拿起一个肉包子,三两口就塞进了嘴里。
肉包子下肚,一股热流瞬间从胃里升腾而起,涌向四肢百骸。
原本还有些虚浮的身体,仿佛一下子被注入了力量,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他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营养!必须补充足够的营养!只有把这副身体养好了,才有革命的本钱!而想要吃饱吃好,就必须搞钱,搞粮食!
“我吃饱了,身上有劲儿,早去早回,您和妹妹们在家等我。”
说完,他不等陈梅梅再阻拦,披上那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旧外套,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哎,你这孩子……”陈梅梅追到门口,看着儿子消失在胡同拐角的背影,只能跺了跺脚,满脸愁容地叹了口气。
走出家门,傍晚的凉风拂面,王敢的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
肉包子的能量仍在胃中持续释放,滋养着他这具刚刚康复的身体。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步伐比先前更有力,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许多,这就是肉食的力量啊!
他紧握双拳,感受着那份难得的力气,心中对赚钱的渴望愈发强烈。
一边行走,他一边环顾四周。
青砖灰瓦的四合院,狭窄曲折的胡同,偶尔传来一两声清脆的自行车铃声,还有家家户户窗户里,透出的昏黄灯光和饭菜的香气。
这就是五十年代末的京城,古朴而宁静,但处处透露出一股物资匮乏的紧迫感。
路上的行人大多面带菜色,身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行色匆匆。
王敢心中警铃大作,这还只是灾荒的前夕,就已如此艰难,真到了那三年,又会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不行,必须加快速度!
他加快步伐,凭借原主的记忆,七拐八拐,很快便来到了鼓楼前大街。
远远地,他就看到鼓楼派出所门口围了一大圈人,里三层外三层,将本就不宽敞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出什么大事了?
王敢心中疑惑重重,他挤进人群,踮起脚尖往里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派出所的院子里,竟然停着一辆崭新的绿色军用吉普车!这在当时可是稀罕物,只有一定级别的干部才能乘坐。
车旁,站着好几拨人。
有几个穿着干部装、别着钢笔的,像是街道办的领导;还有几个身着军装,肩膀上带杠带星,神情严肃。
甚至还有两个年轻人,一个脖子上挂着相机,一个手里拿着纸笔,显然是报社的记者。
派出所的民警们,包括所长在内,全都陪在一旁,脸上带着客气又紧张的笑容。
这阵仗,也未免太大了!到底是什么事,能惊动这么多部门?军队、街道办、青联、报社,几乎快凑齐一桌了。
王敢正看得入神,肩膀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嘿!王敢!你小子怎么也跑这儿来看热闹了?”
王敢回头一看,是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小平头,大嗓门,脸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正是住在一个胡同的发小,李强子。
王敢点了点头:“强子,我不是来看热闹的,吴叔让我过来一趟。”
“吴叔找你?你小子可以啊!”李强子愣了一下,随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敢,那眼神活像在看什么怪物。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王敢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今天这帮大领导,是来干嘛的?”
“干嘛的?”王敢顺势问道。
李强子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说得唾沫横飞:“来送锦旗、送表彰的!”
“听说啊,是咱们这片儿出了个大英雄!前两天在后海,有个重要领导家的孩子不小心掉冰窟窿里了,眼看就要没命了,结果被一个年轻人给救了上来!”
“那年轻人把人救上来之后,啥也没说,浑身湿淋淋地就走了,连个名字都没留!这不,领导发动了所有关系,找了好几天,才查到人就是咱们鼓楼这片的!”
李强子说得眉飞色舞,好像那个英雄就是他自己一样:“今天这阵仗,就是来表彰这个无名英雄的!”
“你看看,部队的、报社的都来了!这要是报道出去,那可是要上报纸,上电台的!这人,以后前途无量啊!”
王敢听着,心里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后海……掉进冰窟窿……救人……
这些零碎的记忆片段,仿佛被某种力量触动,瞬间在他脑海中拼接起来。
他想起来了!原主并非病逝,而是在几天前,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孩子,因体力不支加之冰水刺骨,回家后便一病不起,最终才被他穿越过来!
难道……
他正思索着,忽听李强子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语气中带着几分酸溜溜的羡慕:“你说这人是谁啊?运气也太好了!救个人直接就一步登天了!我要是知道……”
他话未说完,派出所的门便打开了,吴所长亲自陪同一个,身着军装的中年干部走了出来。
那干部目光锐利,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人群,朗声问道:“哪位是王敢同志?请问王敢同志来了吗?”
声音洪亮,响彻整个街道。
“刷”的一下!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些大领导、记者、街道办干部,全都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李强子的嘴巴瞬间张成了“O”型,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
他僵硬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王敢,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王敢?他们找的那个英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