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晨光裹着梧桐叶的影子，悄悄爬进“言咖”的玻璃窗。顾言蹲在吧台后整理咖啡豆罐，指尖刚触到最底层的浅烘焙豆袋，就听见门口风铃“叮铃”响——抬头时，林晓正站在逆光里，手里拎着两个鼓鼓的纸袋，浅蓝连衣裙的裙摆被风扫得轻轻晃，像落在人间的小云朵。
“来还伞，顺便……给你带了点东西。”她快步走到吧台前，先把擦得锃亮的黑色折叠伞递过来，伞柄上还缠着一圈浅灰棉线，是她昨晚特意缝的防滑绳。没等顾言接话，又把纸袋推过去，“左边是蔓越莓饼干，比上次多放了点黄油；右边是蜂蜜柚子茶，我熬了三个小时，放了不少冰糖，应该不酸。”
顾言打开纸袋，黄油的焦香混着柚子的清甜一下子飘出来。饼干装在透明玻璃罐里，罐口贴着张浅粉色便签，是她娟秀的字迹：“每天最多吃三块，别当饭吃呀”；柚子茶罐裹着浅蓝丝带，罐盖缝里还露着点橘色果粒，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他指尖碰了碰温热的罐身，心里像被热咖啡烫了一下，软乎乎的：“这么麻烦你，太不好意思了。”
“麻烦什么呀，上次你借我伞、帮我找灵感，我还没好好谢你呢。”林晓摆了摆手，目光突然被窗台的绿植勾住，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些多肉都是你养的？连薄荷都长得这么好！”
窗台上的薄荷挤在陶盆里，鲜绿的叶片沾着晨露，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清香。顾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弯了弯：“闲着没事种的，薄荷泡水很清爽，你要是喜欢，等会儿摘点回去。”
林晓笑着应下，找了常坐的靠窗位坐下。今天她没带电脑，只抱了本摊开的笔记本，纸页上画满了小符号——三角标着“咖啡香场景”，圆圈圈着“雨天细节”，显然是在整理新稿素材。顾言没打扰她，转身磨了点浅烘焙豆，手冲壶悬在滤杯上方时，特意放慢了水流速度——他记得她喜欢喝萃取得浅一点的，这样果香更明显。
“刚烘的豆子，你尝尝。”顾言把咖啡端过去时，林晓正对着笔记本皱眉，指尖在“陌生人善意”那行字上反复划着。她抬头接过杯子，先凑到鼻尖闻了闻，眼睛瞬间弯成月牙：“是杏子味的！比上次的更鲜。”小口抿下去时，她故意放慢了速度，让清爽的酸意裹着奶香在舌尖散开，末了还咂了咂嘴，“顾老板，你这手艺要是去市中心开店，肯定排队到街尾。”
顾言被她逗笑，耳尖悄悄发烫，转身回吧台时，脚步都轻了些。他坐在吧台后，假装翻着咖啡烘焙手册，目光却总忍不住往她那边飘——看她咬着笔杆思考的模样，看她把喜欢的句子画上线，看她喝到满意时悄悄点头的小动作，连手册上的文字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
临近正午，巷口传来张奶奶的嗓门：“小顾！给我家小宝带杯热牛奶哟！”话音刚落，提着菜篮的张奶奶就推门进来，看到林晓时眼睛一亮，凑过去拍了拍她的手背：“姑娘又来写稿子呀？上次小顾跟我夸，说你写的故事比蜜还甜！”
林晓手里的笔“嗒”地掉在桌上，脸颊瞬间红到耳根，连忙弯腰去捡，慌乱中差点碰倒咖啡杯。顾言赶紧走过来扶住杯子，朝张奶奶无奈地笑：“奶奶，您别乱说。”
“我哪乱说啦！”张奶奶把菜篮往旁边一放，指着林晓对顾言说，“这姑娘心细，上次还帮我捡过掉在地上的菜；你呢，知道小宝不爱喝纯牛奶，每次都偷偷加蜂蜜。你们俩一个懂生活，一个会疼人，多般配！”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里，店里瞬间安静下来。林晓捏着笔的指尖泛白，眼睛盯着笔记本上的字，却一个都看不进去；顾言站在旁边，手还僵在咖啡杯壁上，连呼吸都放轻了，只能含糊地劝张奶奶：“您快给小宝送牛奶吧，一会儿该凉了。”
张奶奶乐呵呵地接过牛奶，临走前还冲两人眨了眨眼：“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啊！”玻璃门关上的瞬间，店里的空气像被冻住了，只有风扇“嗡嗡”转着，把薄荷的清香吹得满屋子都是。
“张奶奶……就是爱开玩笑。”林晓率先打破沉默，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笔记本的页角。顾言“嗯”了一声，转身回吧台时，才发现自己刚才拿错了咖啡豆罐，把深烘焙的豆子当成了浅烘焙的，连忙重新换了一罐。
安静再次漫上来，却和之前的惬意不同——阳光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像道温柔的屏障，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林晓喝了口冷掉的咖啡，忽然想起上次雨天顾言递来的热姜茶，想起他悄悄放在手边的热牛奶，想起他送的那袋写着冲泡方法的咖啡豆。这些细碎的瞬间像串珠子，在她心里慢慢连成线，让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其实她早发现，自己来“言咖”的理由，早就不只是“写稿”了。有时候在家写得顺利，却还是想绕到巷子里来，哪怕只是坐在窗边喝杯咖啡，看顾言认真做咖啡的样子；她会提前在笔记本上写好要问的话，比如“今天的豆子是什么产地的”“薄荷要怎么养才不会蔫”，就为了能多跟他说几句话。
顾言也在偷偷琢磨。每天开门第一件事，就是把林晓常坐的位置擦三遍，桌布要铺得整整齐齐；烘豆子时会特意多留一份浅烘焙的，怕她突然来没的喝；张奶奶说“般配”时，他嘴上反驳，心里却像灌了蜜，连手里的咖啡勺都差点掉在地上——他怕自己会错意，怕这份小心思会吓到她，只能把心意藏在每一杯咖啡、每一次关照里。
“对了顾言，”林晓突然抬起头，手指紧紧攥着笔记本边缘，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我看你每次整理咖啡豆都要忙好久，下次……下次我能来帮忙吗？我手很巧的，不会弄乱。”
顾言捏着咖啡豆勺的手顿住，抬头时正好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像盛着两汪星光。他心里“怦怦”直跳，连忙点头，声音都比平时高了点：“好啊！随时都可以，我还能教你认豆子呢。”
林晓笑起来，脸颊上的梨涡露出来，比窗外的阳光还耀眼。她合上笔记本，起身说：“那我下周一带点小工具过来，今天要回家给柚子茶装小罐子。”
“路上小心，记得摘薄荷。”顾言跟着站起来，走到窗台前，小心翼翼地掐下几片最嫩的薄荷，用纸巾包好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
林晓捏着薄荷，走出“言咖”时，脚步都带着轻飘。阳光落在薄荷叶片上，透出淡淡的绿，她忍不住回头看——顾言还站在玻璃门后，朝她挥手，白衬衫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干净，笑容比咖啡还暖。
回到家，林晓把薄荷插进装水的玻璃瓶里，摆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她拿出顾言送的咖啡豆，按照他写的“水温88℃，粉水比1:15”，慢慢冲泡。咖啡香裹着薄荷的清冽，飘满了小小的房间，她端着杯子走到阳台，看着远处梧桐巷的方向，心里像揣了颗糖，甜得发慌。
而“言咖”里，顾言正把林晓送的蜂蜜柚子茶罐，放在吧台最显眼的位置，还特意擦了三遍罐身。他捏了块蔓越莓饼干放进嘴里，黄油的香混着蔓越莓的甜，在舌尖慢慢散开。他走到窗台前，看着薄荷的断口处冒出的新芽，忽然开始期待下周——要教她认埃塞俄比亚的豆子，要跟她聊新写的稿子，还要……再给她做杯带薄荷奶泡的拿铁。
梧桐叶被风轻轻吹动，咖啡香和薄荷香在巷子里慢慢飘远。林晓和顾言都知道，有些不一样的情愫，正像窗台的薄荷一样，在阳光和温柔里悄悄生长。那些没说出口的心意，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心动，终会在某个午后，随着咖啡的香气一起，漫进彼此的心里，再也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