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史进回到庄上,每天专心打熬气力;而且正值年轻力壮,又没老婆孩子,经常半夜三更起来练习武艺,白天就在庄子后面骑马射箭,日子好不快活。就这样不到半年,史进的父亲──史太公──突然患病,在床上躺了几天不见好转。史进安排庄客把不管远近的医生都请来给太公治病,但是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呜呼哀哉,太公没几天就去世了。
史进就赶紧准备棺椁,请和尚做法事,一连七天,祭奠太公;又请道士建立斋醮,超度太公的亡魂升天.做完这些后,选了良辰吉日,出丧安葬。村中的史家庄户,大概有三四百,全都来送丧挂孝,太公就埋在村西山上的祖坟里面。
太公死后,史进家中的农事无人管理。史进又不喜欢务农,整天就喜欢找人较量枪棒。
宋清:富不过三代是有原因的。史进不出门,宋清也无事可做,就在附近找了个地方住下来,又没有经济上的压力,整天扮做一个穷酸书生,打着折扇,满嘴之乎者也,在史进家周围到处闲逛。自从史太公死算起,又过了三四个月时间。
到了六月中旬,当时的天气非常炎热。有一天,史进找不到人陪自己练武,就提个躺椅坐在打麦场的柳树下乘凉。风从对面松林里透过来,史进喝采道:“好凉风!”
宋清暗笑,这家伙终于有了消停的时候。
史进正在躺着乘凉,宋清见一个人探头探脑地在一棵树后面张望。史进也瞅见了,喝道:“真是作怪!谁在那里偷看我家庄上?”
史进说完,就跳起身来,转过树背后,仔细一看时,原来是是猎户李吉,绰号“摽兔”。
史进喝道:“李吉,你偷看我家里面做什么?是不是想干坏事了,提前来踩点!”
李吉向前行个礼,赔罪道:“大郎,小人是要找庄上的矮邱乙郎喝碗酒,看见见大郎在这里乘凉,不敢过来冲撞。”
史进道:“我还有事要问你,平常时候,你也是挑些野味到我家庄上卖,我又没有亏待过你,为什么你最近不拿来卖给我?是不是欺负我没钱?”
宋清:你也知道家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
李吉答道:“小人哪里敢啊!最近都没有打到野味,因此不敢来。”
史进道:“胡说!偌大一个少华山,如此广阔,你说没有个獐儿、兔儿,谁信?”
李吉道:“大郎有所不知。现在山上突然来了一伙强盗,扎下一个山寨,聚集了大概六七百个小喽啰,有百十匹好马。带头的那个大王,叫作‘神机军师’朱武,第二个,叫做‘跳涧虎’陈达,第三个,叫做‘白花蛇’杨春。这三个带头打家劫舍。华阴县里抓不住他们,出了三千贯赏钱,召人抓他们。但是谁敢上去抓?因此,小人们都不敢上山打野味,哪有卖的!”
史进道:“我也听说少华山上有几个强人。只是没想到这帮家伙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早晚一定会被收拾掉。李吉,你今后只要有野味,记得拿些来。”李吉作个揖,告辞去了。
看到这里,宋清来了精神,不知这三个大王是什么货色,加起来只能得到骑术,还强调是“粗通”,第一次觉得技能没有白银划算。
话说史进也没有心思继续乘凉,他回到厅前,寻思“这帮家伙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早晚肯定会来我们村里搞事情。既然如此...”就叫庄客拣两头肥水牛来杀了,庄内有自己酿造的好酒,先烧了一把“顺溜纸”,就叫庄客挨家挨户去请这村里三四百史家庄户,等大家都到家里草堂上按年龄坐下后,又安排庄客给大家劝酒。
宋清看见这个操作,寻思史进是不是想搞什么动静。话说像史进这样的人,为人阔绰,家境殷实,有行动力、号召力,而且长得帅、武力高强,真的是个人物。
只见史进对众人说道:“我听说少华山上有三个强人,聚集了六七百小喽罗,专门打家劫舍。这帮家伙既然搞这么大动静,必然早晚要来俺村中抢劫。今天,我特意请大家来商议这个问题。要是那帮家伙来抢劫的时候,各家都要做好准备。我家庄上打起梆子,你们要拿着枪棒前来救应;你们各家有事,也是如此。互帮互助,共保村坊。如果他们来了头目,你们觉得打不过的,都交给我来处理。”
宋清暗赞,有的人果然天生就是领导。
众人道:“我等村农就靠大郎做主,梆子响的时候,谁敢不来。”当晚众人喝完酒,各自分散回家,准备兵器。史进自己也修整门户墙垣,安排庄院,设立了几处梆子,拴束衣甲,整顿刀马,提防贼寇。
宋清看得腻了,准备去少华山解解闷,顺便看看这三个所谓的大王长什么样,探探底。敢于深入贼巢的勇气,来自于神行百变的速度,水浒传的设定中,没有真气和内力,宋清觉得自己是在降维打击,非常稳妥。
在少华山蹲守几日,结合山上山下得来的消息,宋清摸清楚了三个大王的底细:为头的“神机军师”朱武,原先是定远人氏,武器是两口双刀,但是武功低微,只能装装门面,特长是精通阵法,广有谋略;第二个好汉,姓陈,名达,外号“跳涧虎”,原先是邺城人氏,武器是“点钢枪”;第三个好汉,姓杨,名春,外号“白花蛇”,原先是蒲州解良县人氏,武器是大杆刀。
少华山寨中三个头领还是比较民主,有事都能坐下来谈。一天,朱武召集陈达、杨春,说道:“现在我听说华阴县里出了三千贯赏钱,想要召人抓我们,我想以后怕是免不了厮杀一场。只是山寨现在钱粮不够,要不去劫掳些来,以供山寨之用?积攒些粮食在寨里,可以防备官兵来进攻山寨,方便我们防守。”
跳涧虎陈达道:“说得是。现在就去华阴县里,先找他借点粮,看他借不借。”
白花蛇杨春道:“不要去华阴县;要去就去蒲城县,那里万无一失。”
陈达道:“蒲城县人口稀少,钱粮不多,不如只打华阴县。那里人口众多,有的是钱粮。”
杨春道:“哥哥不知道。如果我们要打华阴县,必须从史家村经过。那个九纹龙史进是个猛虎,我们千万不要去撩拨他。你说他怎么可能让我们过去?”
陈达道:“兄弟你好懦弱!史家村就是一个小村坊,如果我们这都过不去,那还怎样与官兵为敌?”
杨春道:“哥哥,不要小看了他!那人真是了得!”
朱武道:“我也曾经听人说他十分英雄,说他真有本事。兄弟,咱们就不去了算了。”
陈达听了,大叫道:“你两个给我闭了乌嘴!真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只是一个人,能有三头六臂?我不信!”又对小喽啰喝道:“快去给我备马来!现在我偏要先去打史家庄,再打华阴县!”
朱武、杨春苦苦相劝。陈达火气上头,哪里肯听,随即披挂上马,点了一百四五十个小喽啰,鸣锣擂鼓,下山往史家村去了。
宋清:虽然我不会管理,但是我觉得朱武的管理水平不行。
宋清跟着陈达一伙人前往史家庄,远远的看见史进正在庄前整制刀马,一个庄客向他报知此事。史进听了后,就在庄上敲起梆子来。那庄前、庄后、庄东、庄西,三四百家庄户,听见梆子响,都拖枪曳棒,聚起三四百人,一起都到史进家庄上。
人员集合完毕,史进也准备好了,只见他红甲红马,一身将军打扮:头戴一字巾,身披朱红甲;穿着青锦袄、抹绿靴;皮腰包,护心镜;一张弓,一壶箭,手里拿一把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
宋清见史进穿了盔甲,心里非常纳闷:不是说古代禁止私人拥有盔甲吗,怎么史进家里有一副?史进的皮腰包也有点意思,很像现代小贩们装钱的腰包,可以放在肩膀上或搭在胳膊上,因此得名“搭膊”,不过之前见过的都是用布做的,宋清统一把它们叫做“腰包”,只不过挎着腰包上战场,不知里面装了啥。
庄客牵来史进的大红马。史进上了马,抄了刀,前面摆着三四十壮健的庄客,后面有八九十瘦弱一点的乡夫以及史家庄户,一起呐喊,直到村北路口。
史进这边已经到了,那边少华山陈达才带领人马飞奔到山坡下,将小喽啰摆开。宋清忍不住吐槽,悄悄溜到陈达侧面,只见陈达白马金甲,也是将军打扮:头戴干红凹面巾,身披裹金生铁甲;上穿红衲袄,脚穿吊墩靴;腰系七尺攒线搭膞;坐骑一匹高头白马;手中横著丈八点钢矛。
陈达把手一挥,小喽啰趁势就大声呐喊。史进、陈达骑着马走到前面相见。
陈达在马上看着史进,抱拳施礼。史进不理他,喝道:“你们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犯了弥天大罪,都是该死的人!你也多少听说过我的名声!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陈达在马上答道:“俺山寨里粮食不够了,想到华阴县借点粮;经过贵庄,请借一条路,我们保证不动这里的一根草。如果放我们过去,回来自当拜谢。”
史进道:“胡说!俺家里有人当过里正,正要准备抓你们这伙贼;今天倒来从我们村里过,如果不但不抓你,反而放你过去,县里的官员知道,一定会连累于我。”
陈达道:“常言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麻烦兄弟借一条路。”
史进道:“不要跟我说这些废话!就算我答应你了,还有一个人不答应!你问得他答应,我就放你过去!”
陈达道:“好汉,叫我问谁?”
史进道:“你问得我手里这把刀,他答应你,我就放你过去!”
宋清:我还以为让他问史太公。
陈达听了,大怒道:“不带这么耍人的!不要觉得自己了不起!”
史进也大怒,抡起手中刀,策动坐下马,来战陈达。陈达也拍马挺枪,来迎史进。两个交马,斗了不一会儿,史进就看清了陈达的虚实,故意卖个破绽,让陈达把枪往自己心窝里捅过来;陈达还没来得及大喜,史进就把腰一闪,陈达连人带枪撞进史进怀里去;史进轻舒猿臂,款扭狼腰,随手一挟,就把陈达轻轻摘离了嵌花鞍,又款款揪住了线搭膞,只一丢,就把陈达“砰”的一声丢在地上。那匹战马没了主人,一阵风似的跑回去了。
宋清一看,果然名师出高徒,史进略施小计就把陈达拿下,用的好像还是当年王进摔史进的手法,这陈达也太不顶事,二当家就这水平?
史进叫庄客把陈达绑了,没了陈达,众人一追过去,小喽啰就都跑上山了。史进回到庄上,把陈达绑在庭心里的柱子上,等以后再抓了另外两个,一起押到官府领赏;又拿酒来谢了众人,让大家先各自回家。众人连连喝采:“不枉史大郎如此豪杰!”
朱武、杨春的头像又在闪烁,宋清不管史家庄上众人欢喜饮酒,又跟着小喽啰,悄悄溜回山寨。朱武、杨春两个正在寨里担心,不知道陈达那边情况如何,只能让小喽啰再去探听消息。
话还没说完,只见回去的人牵著空马,跑到山前,大叫道:“坏了!陈家哥哥不听二位哥哥劝说,送了性命!”朱武问他里面的缘故。小喽罗把陈达和史进交锋的情况细细告知,“史进怎能如此英雄!”朱武道:“我说的话他不听,这下真的坏事了!”
杨春道:“我们兄弟都去和他拼命,如何?”
朱武道:“这样也不行;我本来就不擅长武功,陈达都打不过史进,你又怎么打得过?我这还有一条苦计,如果救不了陈达,我和你都得完蛋。”
杨春问道:“你快说,什么苦肉计?”朱武附耳低言,说道:“只能这样,...”
杨春道:“好计策!我和你现在就去!事不宜迟!”
宋清一边寻思朱武能想出什么计策,一边感叹这三兄弟感情深厚,又讲义气,虽然武功低微,但是敢为兄弟冒生命危险,眉头都不带皱的。
到了史家庄,发现史进火气还在,只见庄客飞报道:“山寨里朱武、杨春又来了!”
史进道:“这两家伙真是活该完蛋!我让他们三兄弟一起做个伴!快牵过马来!”又让人赶紧打起梆子,众人闻声而来。史进上了马,正要出庄门,只见朱武、杨春已经步行到庄前,两个双双跪下,流着四行眼泪。
宋清暗赞:好演技!
史进下马来,喝道:“你两个一见面就跪下,什么意思?”
朱武哭道:“小人等三个,是一直被官府逼迫,不得已才上山落草。当初许下誓言道:‘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虽然比不上刘、关、张的义气,我们的心愿是一样的。今天小弟陈达不听劝告,误犯虎威,已经被英雄擒捉,绑在贵庄,我们兄弟两个无计可施,现在来只是为了一起赴死。希望英雄将我们三人一起抓去领赏,决不皱眉。我等死在英雄手里,绝无怨心!”
宋清心想,这朱武的弯弯肠子真多,押到官府领赏,是死在官府手上,又说死在英雄手里,真是准备拿捏史进了,果然是神机军师。
史进听了,寻思道:“他们真的这样讲义气!如果我拿他们去官府领赏,反而让天下好汉们耻笑我不英雄。自古道:‘猛虎不吃腐肉’。”史进就说道:“你两个,先跟我进来。”朱武、杨春,并无半点惧怕,跟着史进,直到后厅前,又跪下,又要求史进把他们绑起来。
宋清暗道:“过犹不及啊,老朱你这操作太浮夸了!你在我面前表演这套肯定不行!”
史进叫他两起来,反复叫了四五次,他两个哪里肯起来。“惺惺惜惺惺,好汉识好汉。”史进道:“你们既然如此义气深重,我如果再送你们去官府,就不是好汉。不如我放陈达给你们,如何?”
朱武道:“千万不要连累了英雄,这样很危险,最好还是把我们抓去领赏。”
宋清:我已经看得够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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