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短篇小说 > 暗码绘卷:追凶者 > 第二节:来自过去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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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油腻的厨房地板透过薄薄的衣料,将寒意渗入邵斯南的皮肤,却远不及他心底蔓延开来的万分之一寒冷。他瘫坐在那里,背靠着嗡嗡作响的老旧冰箱,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视线涣散地投向天花板角落积满油污的蜘蛛网。

监视。专业监视。

时幽南那冷静到残酷的分析,像两枚生锈的钉子,将他牢牢钉死在这片绝望的现实中。不是错觉,不是幻觉。街角那辆黑色的、沉默的轿车,像一个蛰伏的、充满恶意的甲虫,将他这破败不堪的世界彻底锁定了。

为什么?因为那起诡异的、模仿他漫画的凶杀案?还是因为……别的?

混乱的思绪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纠缠不清,找不到线头。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壳,包裹着他,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只能感受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麻痹。

时幽南silent地站在他与窗户之间,像一道沉默的、非人的屏障。他没有试图搀扶,也没有再进行分析,只是用身体挡住了那可能存在的窥视视线,同时持续监控着内外环境的一切细微变化。他那过于平静的姿态,在这种极致的恐慌中,反而成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背景板。

厨房里只剩下冰箱压缩机工作时发出的、单调而持续的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邵斯南涣散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焦距。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挡在身前的时幽南,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们……为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问什么。是问警察为什么监视他?还是问命运为什么又一次将他推入深渊?或者只是绝望中无意识的呓语。

时幽南微微侧过头,帽檐下的目光扫过邵斯南惨白的脸。

“现有数据不足,无法进行精确归因。”他的回答依旧基于逻辑,“可能性一:你与‘模仿案件’存在某种未被发现的关联性,成为调查对象。可能性二:你的突然‘走红’及画作内容,触发了某些隐藏监控协议。可能性三:存在第三方势力,因未知目的进行监视。”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需更多信息输入。”

更多信息?邵斯南只想把自己彻底藏起来,藏到一个没有任何目光能找到的地方。他挣扎着,用手撑着冰箱门,试图站起来,双腿却软得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厨房门外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钥匙串叮当作响的熟悉声音。

是房东老王!

邵斯南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瘫在厨房地上,要是被房东看到,根本没法解释!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麻痹的恐惧。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用手一撑,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几乎是扑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假装在拼命洗手,水流开得极大,溅得到处都是。

时幽南的反应更快,在脚步声临近门口的瞬间,他已silent而迅捷地退到了厨房最内侧的阴影角落里,身形几乎与堆放的杂物融为一体,存在感瞬间降至最低。

厨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挺着啤酒肚、穿着旧汗衫的房东老王皱着眉头走了进来,嘴里叼着烟,看到站在水槽边、浑身湿透、脸色惨白还在疯狂洗手的邵斯南,愣了一下。

“小邵?你搞什么鬼?水开这么大不要钱啊?”老王不满地嘟囔着,走到冰箱前准备拿啤酒,瞥了一眼地上未干的水渍和邵斯南那副明显不正常的模样,又皱了皱眉,“啧,你这脸色……又熬夜画你那破漫画了?跟你说多少回了,少折腾那些没用的,找个正经活儿干……”

若是平时,听到这种话,邵斯南只会感到厌烦和麻木。但此刻,“破漫画”这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里,让他浑身一激灵。

老王打开冰箱,拿出冰啤酒,似乎还想说什么,目光无意间扫过邵斯南不断搓洗的、已经发红的手,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年轻人……唉,算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带着点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哦对了,刚才……好像有两个人来打听过你。”

邵斯南搓洗的动作瞬间僵住!水流哗哗地冲在他的手背上,冰冷刺骨。

“打……打听我?”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嗯。”老王灌了一口啤酒,眼神有些闪烁,不太敢看邵斯南,“看着挺正经的,不像坏人……问你是不是住这儿,平时什么样儿,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他顿了顿,压低了一点声音,“我说小邵啊,你……你没惹什么事吧?三年前那档子事儿可刚消停没多久……”

三年前。

这个词像一把生锈的、却依旧锋利的刀,猛地捅进了邵斯南毫无防备的软肋!

画廊分尸案。网络暴力。被学校劝退。被整个世界抛弃。

那些他拼命想要埋葬、想要忘记的噩梦般的记忆,伴随着房东这看似无心却无比残忍的提醒,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他勉强维持的镇定!

他的脸色瞬间由惨白变成了死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大脑嗡嗡作响,眼前甚至开始发黑。原来……原来监视和调查,不仅仅是因为昨天的漫画和今天的凶杀案……他们……他们又把三年前的旧账翻出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

极致的委屈、愤怒、恐惧和绝望,像毒液一样瞬间流遍他的全身。他猛地关掉水龙头,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水槽边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老王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里的啤酒罐都差点掉地上。“哎你……你没事吧?我就随口一问……你……”

邵斯南猛地转过身,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房东,那眼神里的痛苦和绝望几乎要溢出来,吓得老王把后面的话全咽了回去。

“我……没事。”邵斯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谢谢……王叔。我回去了。”

他几乎是踉跄着,绕过呆若木鸡的房东,像逃离瘟疫一样冲出了厨房,一头扎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重重摔上门,反锁,然后用尽全身力气背靠着门板滑坐下去,仿佛门外有无数洪水猛兽。

时幽南silent地跟了进来,安静地站在房间中央,看着蜷缩在门后、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邵斯南。

房间里死寂得可怕。只有邵斯南压抑不住的、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时幽南的目光落在邵斯南身上,那双总是冷静分析数据的眼睛里,似乎第一次出现了某种无法立刻解析的……波动。他观察到邵斯南的生理指标呈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非线性的崩溃状态,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恐惧或应激反应。这似乎与“三年前”这个特定时间戳高度相关。

他silent地调取了内部存储的、与邵斯南相关的所有已录入数据。关于“三年前”的记录很少,只有一些碎片化的、带有强烈负面情绪色彩的关键词:“画廊”、“指控”、“网暴”、“孤立”。

这些词汇无法拼凑出完整的事件模型,但它们所携带的情绪能量,显然足以对邵斯南造成毁灭性打击。

过了很久,邵斯南颤抖的肩膀才慢慢平息下来。但他没有抬头,依旧保持着那个自我封闭的姿势,声音闷闷地、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彻骨的疲惫,从膝盖间传出来:

“他们……从来就没信过我。”“一次都没有。”

这句话轻得像叹息,却重得像是压上了他所有的灵魂重量。

时幽南silent地看着他,没有提问,也没有安慰。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畸形的见证者。

窗外,夕阳开始西沉,血红色的余晖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狭长而刺眼的光带,如同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街角那辆黑色的轿车,依旧silent地停在那里。而比眼前的监视更冰冷的,是来自过去的阴影,它从未离去,并且在此刻,与新的危机悄然融合,张开了更加漆黑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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