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狄的暮色裹着硝烟,将残破的城墙染成暗红。
江怀月蹲在铁匠铺后院,看着淬火池中翻涌的气泡,忽然想起桃溪谷清澈见底的溪流。
那时孩童递来的药汤还带着甜味,此刻掌心却沾满滚烫的铁屑——他们伪造的匠人身份,正随着赤狄军营的征召令,将两人推进权力更迭的漩涡中心。
“这批弩机的榫头要凿深三分。“赵涔亦压低嗓音,金丝在护目镜后若隐若现。
他扫过工棚外巡逻的巫卫,那些人腰间的青铜牌与市集所见如出一辙。
自从混入军器坊,他们发现赤狄的兵器库里,竟藏着嘉南工部失传的机关图纸。
更令人心惊的是,工匠们私下流传的消息:赤狄首领暴毙前,曾握着半块虎符模样的物件,而三皇子图雅突然销声匿迹,大皇子阿古达正带着巫祝封锁王宫。
深夜,江怀月借着运送炭火的机会潜入兵器库。月光透过气窗洒在木架上,她的目光突然被角落里的木箱吸引。
当撬开生锈的铜锁,泛黄的图纸上赫然画着五年前周家军使用的连环弩——更刺眼的是,图纸边缘用朱砂批注着“嘉南工部监制“。
“找到了!“她压低声音唤来赵涔亦,却在指尖触及图纸的瞬间,整座仓库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
数十道金丝破空而来,赵涔亦拽着她翻身滚向暗处,金丝与巫卫的骨刃碰撞出火星。
“你们嘉南的奸细,还真是阴魂不散!“熟悉的银铃声响起,阿娅公主踏着满地狼藉现身,金纱下的眼眸闪着冷光,“本来想借你们的手除掉阿古达,现在看来,留着也是祸患。“
千钧一发之际,仓库后方突然传来剧烈爆炸。
火光中,浑身浴血的图雅挥舞着弯刀杀出重围:“江公子,赵公子,这边!“少年的苍狼玉珏在火光中泛着幽光,他身后的贫民窟方向,隐约可见大批流民举着火把集结。
“赤狄不该是这样!“图雅的吼声混着爆炸声,“我父汗临终前告诉我,真正的虎符藏在月神庙的星图之下——那里或许藏着嘉南与赤狄的秘密!“
江怀月望着少年坚定的眼神,想起大哥周确最后那封家书:“若有一日沙场埋骨,定是有人在暗处掣肘。“她握紧陨铁镯,与赵涔亦对视一眼。
当巫卫的包围圈再次收紧,金丝与陨铁的光芒同时亮起,照亮了赤狄天空下,那片被权力染成血色的土地。
爆炸声震落仓库横梁上的积尘,江怀月的陨铁镯与阿娅公主的银铃相撞,激出刺目蓝光。
赵涔亦的金丝如蛛网缠住逼近的巫卫,却在触及对方黑袍时腾起紫烟——那些布料上竟绣着嘉南太史局的星纹。
“原来赤狄巫祝的秘术,是嘉南内鬼在背后撑腰!”赵涔亦瞳孔骤缩,左眼金丝眼罩下渗出黑血。
五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他刚应征入伍,父亲作为钦天监监正,神色凝重地将一封密信塞给他,“周家军恐有大祸,你速去相助!“
可等他赶到周家府邸时,那里只剩满地狼藉。
他永远记得那个雨夜,周夫人将女儿护在身后,哭着求他带走年幼的周漾。
然而追兵来得太快,他奋力厮杀却仍未能救下任何人。
后来他才知道,周家女眷流放途中,是江家旧部冒死劫走了一个孩子——却不知,那个被江家救下代替江家意外逝世的二公子江怀月身份继续生活的孩子,正是如今站在他身旁的“江怀月“。
图雅趁机掷出烟雾弹,拉着二人窜入错综复杂的巷道。
追兵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少年却在一座坍塌的神庙前停下。
月光透过残垣断壁,在地面投射出奇异的星图纹路——与赵涔亦左眼暗藏的图案分毫不差。
“这是我母妃留给我的线索。”图雅扒开瓦砾,露出半截刻着蛇形图腾的青铜柱,“她说当赤狄血流成河时,唯有星图能指引真正的王。”
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阿古达为夺王位,给我下了噬心蛊...”
江怀月立刻撕开衣襟,取出贴身收藏的半块兵符。
当兵符嵌入青铜柱凹槽的刹那,地面轰然裂开,露出通往地下的阶梯。
潮湿的腐气扑面而来,赵涔亦的金丝突然自动延伸,在黑暗中勾勒出一幅星象图——图中北斗第七星的位置,赫然标着“周家军”三个朱砂小字。
“原来周家军通敌案,是为了掩盖这个秘密!”江怀月浑身发冷。
记忆中江家书房里那张被父亲反复研究的星图残片,此刻在脑海中逐渐拼凑完整。
地下传来铁链拖曳的声响,数十个身披嘉南战甲的傀儡缓缓走出。
他们心口处嵌着发光的玉珏,与江怀月手中染血的玉佩材质相同。
赵涔亦的金丝刚触及傀儡,便听见阴森的笑声在黑暗中回荡:“想要真相?那就拿嘉南的国运来换!”
阿娅公主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她手中握着的,竟是赵涔亦父亲书房中失窃已久的观星罗盘。
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指向阶梯尽头的密室,那里隐隐透出周家军的战旗。
以及,一具穿着嘉南高官服饰的白骨,腰间挂着的,正是五年前本该随周家满门抄斩的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