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块石头,我买了。”
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却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让整个密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笑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转向了声音的源头——那个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的青衫年轻人。
刘掌柜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狂喜冲上心头,让他几乎要眩晕过去。
天无绝人之路!
他本已彻底绝望,没想到竟真的有识货之人!
“这位公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公子真是好眼力!这,这天山黑石,乃是本店从西域胡商手中千辛万苦才收来的至宝!起价……起价一百两银子!”
这个价格,纯属漫天要价。
他紧张地盯着江辰,生怕这个唯一的买家被吓跑。
然而,江辰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我出二百两。”
干脆。
利落。
刘掌-柜的心脏狂跳起来,二百两!这已经远超他的预期!
他正要一锤定音,一个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戏谑的语调,不合时宜地钻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我出二百五十两。”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华服公子哥,斜斜地靠在太师椅上,一手把玩着一枚玉扳指,另一只手端着茶盏,正用一种玩味的,猫看老鼠的眼神,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江辰。
人群中立刻起了低低的骚动。
“是张茂张公子!户部右侍郎张寰大人的亲侄子!”
“他怎么也来了?听说他最近攀上了胡相国的高枝,在应天府里,可是横着走的人物。”
“这下有热闹看了,张公子可不是个善茬。”
江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张茂。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此人仗着叔父的权势,在京中纠集了一帮纨绔子弟,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更重要的是,他的叔父张寰,是胡惟庸一党的重要成员。
江辰的目光扫过张茂那张轻浮的脸,瞬间便洞悉了对方的意图。
这人对石头毫无兴趣。
他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当众羞辱自己这个近期在太子和几位藩王面前崭露头角,却毫无根基的“江先生”。
这是来自胡党的一次试探,一次下马威。
江辰心中冷笑一声,他不想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五百两。”
他直接将价格翻了一倍,意图用雷霆之势,直接终结这场闹剧。
张茂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那是一种猎物开始挣扎时,猎人所特有的愉悦。
他慢悠悠地放下茶盏,伸出五根手指,又懒洋洋地加了一根。
“五百五十两。”
他甚至都不看江辰,目光扫视着全场,享受着众人投来的敬畏与好奇。
他就是要用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加价,将江辰的耐心和财力消磨殆尽,最后逼得他恼羞成怒,或者囊中羞涩,在众人面前灰溜溜地败退。
这比直接用钱砸晕他,要有趣得多。
江辰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他知道,跟这种只为斗气的纨绔比拼财力,是最愚蠢的行为。
但他今天,必须拿到这几块黑石。
那不仅仅是石头,更是他破解朱元璋那道“黄河死局”的关键所在。
他不再去看张茂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胸中的烦躁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计算。
他没有再开口报价。
在众人以为他已经放弃的注视下,江辰从宽大的袖袍中,缓缓掏出了一卷泛黄的羊皮纸。
“啪。”
他将羊皮纸在身前的桌案上展开,动作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刘掌柜。”
他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平静,目光直视着大掌柜。
“银钱我今日带得不多。但我愿以这份图纸作为抵押,报一千两的高价,买下那几块黑石!”
所有人的脖子都下意识地伸长了。
只见那张巨大的羊皮纸上,用一种他们闻所未闻的精密绘图手法,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朱色与墨色线条,旁边还标注着无数细小的符号和数字,构成了一张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图案。
“这……这是何物?”
一个胆大的宾客,忍不住好奇地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江辰的手指,轻轻点在图纸的中央。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重锤,狠狠敲在了密室中每一个人的心上。
“此乃,《应天府全境地下水网勘探详图》!”
“轰!”
整个密室,仿佛被投下了一枚看不见的炸雷!
满座皆惊!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应天府!大明京师!国朝首都!
其地下水网的分布,那是什么概念?
那关乎着全城的饮水、排污,关乎着城防的薄弱环节,关乎着粮草物资的秘密运输通道,甚至……关乎着传说中的,大明龙脉的安危!
这是国之重器!是连工部和锦衣卫都未曾完全勘探详尽的绝顶机密!
他一个白衣,一个毫无官职的书生,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刘掌柜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份图纸,眼珠子都红了。他混迹商场一生,见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但他知道,眼前这份看似不起眼的羊皮纸,其价值,根本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何止千两?
万两!十万两!甚至……无价!
这是能直接呈送御前的惊天之物!
张茂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在江辰说出图纸名字的那一刻,瞬间凝固。
紧接着,血色从他的脸上褪去,转为铁青,最后化为一片羞愤的涨红。
他感觉自己被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本想用金钱和权势戏耍对方,却没想到,对方反手就掏出了一个王炸,将他所有的优越感,炸得粉碎!
恼羞成怒之下,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胡说八道!”
他指着江辰的鼻子,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
“你一个无名小卒,从何得来此等朝廷机密图纸?我看这根本就是你胡乱伪造,在此妖言惑众,沽名钓誉!”
他的理智已被嫉妒与羞辱冲垮。
他猛地转向门口,对着商行外的护卫声嘶力竭地大喊。
“来人!来人!给我把这个伪造机要的骗子拿下!”
喊声未落,他又死死地盯住江-辰,眼神怨毒,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威胁。
“你一个白身,竟敢拿自己的前程来做赌?”
“我告诉你,我叔父乃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专管纠察百官,风闻奏事!”
“我明日便上书参你一本!就说你伪造京城防务图,意图不轨!妖言惑众!”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就等着下诏狱,等着被抄家灭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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