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死亡触感紧贴颈动脉，苏妍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呼吸窒住。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与冷汗混在一起。
“谁派你来的？”身后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审慎的杀意，“巽风？还是别的‘无常’？”
苏妍大脑飞速旋转。对方知道隐阁，知道巽风，甚至知道更高的“无常”！他到底是什么人？听起来，他似乎对隐阁内部并不陌生，甚至有所忌惮，而非直接敌对。
她不敢轻易回答，任何一个错误的词都可能立刻招致杀身之祸。
“我…只是执行监视命令。”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恐惧而顺从，符合一个低级“灰雀”的身份，“并不知道上级是谁。”这话半真半假。
“监视？”身后的男人嗤笑一声，刀锋微微压下，苏妍感到一丝刺痛，皮肤似乎被割破了，“监视需要跟到这种地方来？小灰雀，你的教官没教过你，好奇心会要了你的命吗？”
“目标出现…我的同伴跟去了另一个方向…我，我发现还有另一个人，所以…”苏妍断断续续地解释，试图透露一些信息来自保，同时观察对方的反应。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变得更冷，“调虎离山？哼，倒是像他们的手笔…这么说，你们看到他的脸了？”
“没…没有，他戴着斗笠，雨很大…”苏妍赶紧否认。
沉默。只有雨声淅沥。
颈间的刀锋压力似乎减轻了一丝。
“你们这次任务，具体内容是什么？”男人再次问道，语气依旧冰冷，但杀意似乎稍缓。
“记录院落进出人员，重点寻找画眼中之人…发现后上报，不得擅自行动。”苏妍如实相告，这是命令内容。
“上报…通过什么途径？”
“…哨音示警，或回联络点等待指令。”苏妍没有说出联络点的具体位置。
男人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
“听着，小灰雀。”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今天你没见过我，也没跟到这里。你只是跟丢了目标，无功而返。明白吗？如果你敢透露半个字…”
刀锋再次微微用力，冰冷的威胁不言而喻。
“明白！我明白！”苏妍立刻回答，姿态放得极低。
“滚吧。别再让我看到你。”男人猛地撤开短刀，同时用力推了苏妍一把。
苏妍一个踉跄扑倒在泥泞中，顾不上疼痛和狼狈，连滚带爬地向前跑了几步，才敢回头望去。
身后巷空无一人，只有雨水冲刷着污浊的地面。那个男人如同鬼魅般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瘫坐在冰冷的泥水里，剧烈地喘息着，手指颤抖地抚摸脖颈，指尖触到一道细微的划痕和黏腻的鲜血。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那个人是谁？他显然也是隐阁的人，至少曾经是？他口中的“他们”又指谁？他潜伏在排水沟渠里，又在进行什么秘密任务？
隐阁的内部，似乎远非铁板一块，充满了各种暗流和派系倾轧。而他们这些最低级的灰雀，稍有不慎，就可能卷入其中，被碾得粉碎。
她不敢久留，挣扎着爬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小心翼翼地往回走。她必须尽快找到文瑾和冷霜他们。
刚走出棚户区，就看到冷霜和石磊正焦急地赶来，文瑾也跟在后面，脸色苍白，衣袖有破损，似乎经历了搏斗。
“苏妍！你没事吧？”冷霜看到苏妍脖颈的血痕和满身泥泞，眼神一凛。
“我没事…文瑾，你怎么样？”苏妍急忙问。
文瑾摇摇头，心有余悸：“我跟的那个是个诱饵，身手很好，故意引我到了僻静处想灭口，幸亏我提前发了哨音，冷霜他们来得快，让他跑了。”他看向苏妍，“你那边？”
苏妍想起那个男人的警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和疑惑，摇了摇头：“我跟丢了，雨太大，巷子太复杂…没看到正脸。”她选择了隐瞒大部分真相，只说了结果，“你们听到我的哨音了？”
“听到了，但赶到时只找到文瑾。”冷霜皱眉看着她颈间的伤，“这伤？”
“跟丢的时候摔了一跤，被树枝划到了。”苏妍垂下眼睑，掩饰道。
冷霜目光锐利地看了她片刻，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道：“先回去再说。”
回到联络点，气氛依旧沉闷。任务似乎完成了，又似乎彻底失败了。他们发现了目标，却一个跟丢，一个让对方逃脱，还差点折损人手。
“那个院子，不能再监视了。”文瑾冷静分析，“无论哪一方，都已经警觉。”
冷霜点头：“任务期限已到。将情况上报吧。”
他们通过特定方式，将“发现目标，但被其察觉，跟踪失败，目标逃脱”的简略信息传递了出去。
很快，他们收到了回信。只有冰冷的两个字：
“知晓。”
再无下文。没有斥责，没有新的指令，仿佛这个任务从未发生过。
这种沉默，比任何惩罚都让人不安。
苏妍摸着脖颈上已经凝结的细微伤口，心中波澜起伏。那个雨巷中的男人，那双在黑暗中窥伺的眼睛，还有他话语中透露的隐阁内部的重重迷雾…这一切都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
她隐隐感觉到，他们已经无意中触碰到了某个巨大漩涡的边缘。而“灰雀”的身份，并不能保护他们，反而可能让他们成为各方势力博弈中最先被牺牲的棋子。
真正的考验，或许从现在才真正开始。他们不仅要面对外部的敌人，还要在这黑暗组织的内部倾轧中，努力寻找一线生机。
未来的路，仿佛一条更加幽暗莫测、荆棘密布的隧道，看不到尽头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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