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子里“轰”的一声,彻底炸了!
顾西洲为了她,浑身浴血、一次次挡在她身前的样子;
他独自蜷缩在破庙角落,沉默得像块石头,唯有看向她时眼中才有一丝活气的样子;
他强行催动重瞳时,眸中那抹暗金色、仿佛能焚尽一切虚妄的火焰;
他倒下时,身下那摊刺得她心胆俱裂的鲜血……
还有现在!现在!
他被踩在肮脏的泥泞里,如同一块破布、一只蝼蚁、一滩任人践踏的烂肉!
被这群蛆虫用最恶毒的语言,侮辱着他用命守护的心意,践踏着他仅存的那点尊严!
为了让他活,她什么都能忍!
她能在腾龙宗山门外跪三天三夜,膝盖磨得见骨;
她能毫不犹豫吞下那穿肠蚀骨的“毙命散”,忍受每日寒毒噬心之痛;
她能答应去做那老畜牲儿子的妾室,只为换得一点能守着他的时间;
她能承受这世间所有的罪孽,所有的屈辱!
但是——
她绝不能忍!
绝不能看着他们如此糟践他最后一点为人的尊严!
绝不能让他们如此侮辱他用命护着她的那份沉甸甸的心意!
绝不能让他们把他当成可以随意踩死、随意侮辱的虫豸!
尊严……那是他在这炼狱里,支撑着活下去的最后一点念想……你们这群畜生,也配碰?!!
忍无可忍!
那便无需再忍!
“轰——!!!”
肚子里那股“毙命散”蚀骨的寒气,竟被这滔天的怒火和屈辱彻底点燃、引爆!
一股冰冷刺骨、狂暴到极点的力量猛地炸开!那不是温暖的热流,而是万载玄冰被点燃后爆发出的——毁灭一切的冰焰!
那股力量在她体内横冲直撞,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
“给——我——住——手——!!!”
一声尖啸,如同濒死母兽最后的咆哮,裹挟着能冻裂骨髓的恨意,猛地从南风喉咙里撕裂而出!
她霍然抬头,散乱的黑发无风狂舞。忍耐而憋红的双眼深处,此刻竟弥漫开一层幽邃、非人的冰蓝寒芒!
手中摄魂镜,幽光一闪。
那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狠狠钉在狞笑的白虎宗弟子、得意忘形的村长,以及那几个猥琐帮腔的村民脸上!
空气瞬间冻结。白虎宗弟子脸上的狞笑僵住,筑合期的气势竟被那冰蓝眸子刺得微微一滞,一丝源自本能的寒意……爬上脊背。
“摄魂镜!跑!快跑!!”有人失声尖叫。
“妖……妖怪啊!”村长脸上的横肉疯狂抽搐,狂笑化作极致的恐惧。他怪叫一声,肥胖的身躯爆发出逃命的本能,手脚并用地扑向庙门。
摄魂镜幽蓝镜面微光一闪。
无数扭曲、尖锐、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虚幻兽骨幻影,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蚁群,凭空凝现!裹挟着刺骨阴风,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呃——!!!”
凄厉的惨嚎只来得及迸出半声。
噗嗤!噗嗤!噗嗤!
密集的、令人头皮炸裂的贯穿声响起。无数道血箭如同失控的水泵,从那团疯狂蠕动的骨影缝隙中激射而出,泼洒在斑驳的墙壁和倾倒的神像上,留下大片大片暗红。
骨影消散。
原地只剩下一滩勉强维持人形的、千疮百孔的烂肉碎骨,浓烈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
“疯子!这是噬魂镜!腾龙宗的邪物!”白虎宗弟子脸上的狰狞被惊骇取代。镜光扫来的瞬间,一股对灵魂湮灭的原始恐惧攫住了他!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邪物为何会出现在荒村女子手中。
练法境的修为让他本能做出了反应!
咔嚓!
腰间一枚温润白玉护身符被他狠狠捏碎!
一层流淌着虎纹符文的乳白光罩瞬间撑开,护住全身。
嗤啦——!
然而,摄魂镜的幽蓝镜光如同烧红的烙铁切入冻油。那看似坚固的虎纹光罩发出一声短促哀鸣,瞬间崩裂!
残余的镜光狠狠斩在他仓促格挡抬起的右臂上!
没有金铁交鸣,只有一声闷响——筋肉骨骼被瞬间剥离、撕裂的钝响!
“啊——!!!”
凄厉的惨嚎撕裂夜空。
一条包裹在白虎宗袖袍里的完整手臂,带着一蓬滚烫的血雨,高高抛起,“啪嗒”一声砸落在冰冷的泥地上,断指仍在无意识地抽搐。
断肩处,血肉模糊,白骨森然。
剧痛与死亡的阴影让白虎宗弟子魂飞魄散。他用仅存的左手死死摁住喷血的断口,脸上再无半分淫邪傲慢,只剩下被死亡扼住喉咙的惨白与扭曲。
“疯子!你这个疯子!”他踉跄着扑向残破门框,嘶声力竭地留下一句怨毒的诅咒,“等着……你和这瞎子……等着被白虎宗炼成永不超生的尸傀吧!!!”
声音迅速被荒村浓稠的夜色吞噬。
死寂。
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无形的棺盖,重重压在这座破庙之上。唯有篝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刺破这凝固的黑暗,以及……南风那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硬生生撕裂出来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浓重的血腥气与苦涩刺鼻的草药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发酵、混合,每一次呼吸都灌满了绝望。
冰冷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衫,直刺骨髓。
南风跪坐在顾西洲身侧,指尖沾着新捣碎的、碧绿粘稠的药泥,悬停在他胸前那道最狰狞的伤口之上——皮肉翻卷,断裂的森白肋骨轮廓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