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抽油烟机低低转着，淡青色的油烟裹着饭菜香飘出来。韩菲手肘撑在餐桌边缘，手掌轻轻托着下巴，目光黏在灶台前的身影上，脸上的两个小梨涡陷得深深的，自始至终没消下去过。
这就是她藏在心里好多年的生活——有人在厨房为自己忙碌，不用听争吵，不用躲在房间里发抖。
韩菲的原生家庭算不上温暖，爸妈总在摔碗的声响里吵“日子过不下去”，她打小就觉得爱情是麻烦、婚姻是围城，连带着对“被爱”这件事都带着怯意。可苏畅是例外，是她从黑暗里爬出来时，伸手拉了她一把的人。
初中时她躲在楼梯间哭，因为同学笑她“阴沉得像鬼”，是苏畅递来一颗橘子味的糖，说“不用管别人，你要自信点”；后来她偷偷吃安眠药助眠，也是苏畅发现后，每天放学拉着她绕路去操场跑步，说“吃药伤身体，咱们慢慢调整”。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坏人？此刻在韩菲眼里，苏畅身上像裹了层厚厚的滤镜，连他系着围裙、弯腰盛菜的样子，都觉得格外好看。
“还有最后一个汤。”苏畅回头喊了声，手里的锅铲轻轻敲了敲锅沿。
韩菲猛地回神，手指攥了攥衣角才起身，步子放得轻，怕踩碎了这满室的烟火气。她走到水槽边，默默拿起碗筷擦干净，嘴角却忍不住抿得更紧——怕苏畅发现她在偷笑，那样子太傻了。
没一会儿，餐桌上就摆满了菜。四菜一汤，分量都不算多，但样式精致：翠绿的清炒时蔬，裹着酱汁的红烧排骨，金黄的番茄炒蛋，还有一碗飘着葱花的菌菇汤。毕竟就两个人，多了也吃不完。
“我其实吃过晚饭了，你尝尝味道怎么样？”苏畅解下围裙，坐在她对面。
韩菲没应声，只是抬着眼看他，长睫毛轻轻颤了下，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她没说“那我也不吃了”，只是安静地等着，像只等着被哄的小猫。
苏畅被她看得无奈，笑着举了举筷子：“好吧，我认输，再陪你吃点。”
这话刚落，韩菲的嘴角就悄悄扬了起来。她拿起筷子夹了口番茄炒蛋，入口是鲜灵的咸香，还裹着淡淡的糖味，刚好中和了番茄的酸，比她自己做的要软嫩得多。
大概是味道太好，韩菲吃着吃着就停不下来，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囤粮的小松鼠。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苏畅看着她喜欢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暖，毕竟这是对自己厨艺最直接的认可。他顺手给她夹了块排骨：“小心骨头上的刺。”
“很好吃。”韩菲咽下嘴里的菜，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还郑重地竖起了大拇指。
“好吃就行。”苏畅笑了：“以后不想做饭了，就来楼上找我，反正咱们住得近，几步路的事。”
他是真觉得巧，前几天搬来这栋楼，今天去超市碰到韩菲，才知道她居然住楼下。可他不知道，这份“巧合”是韩菲花了半个月换来的——她打听了苏畅的学校，又找遍了学校附近的小区，终于在中介那里问到他住这栋，当天就签了楼下的三室一厅。
那房子其实很大，一个人住空荡荡的，可只要想到楼上就是苏畅，连客厅的灯都觉得比以前亮堂。
韩菲性子本就安静，这会儿光顾着低头吃饭，偶尔抬眼看看苏畅，也只是飞快地移开视线，全程没再多说一句话。倒是苏畅，偶尔跟她聊两句学校的事，她都轻轻“嗯”一声，耳朵却悄悄红了。
吃完饭，韩菲没等苏畅开口，就主动收拾碗筷，端着去了厨房。苏畅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想着她客厅里空荡荡的样子，转身回了自己家，搬了两盆花下来。
“你这儿阳光好，就是少点生气。”苏畅把花放在阳台的小桌上，指着那盆浅粉色花苞：“这个是月季，旁边这个是玫瑰，等开了花，颜色会特别好看。”
韩菲走过去，手指轻轻碰了碰玫瑰的绿萼，动作格外轻。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心里却把这两盆花归成了“最重要的东西”——毕竟是苏畅送的。
“平时就浇点水就行，要是不知道怎么弄，就发信息问我，或者直接上楼找我。”苏畅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对了，咱们还没加联系方式。”
韩菲连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才调出自己的二维码递过去。听到手机“叮”一声提示添加成功，她悄悄松了口气，好像攥住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那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苏畅把手机揣回口袋，转身往门口走。
韩菲心里有点不舍，可搜遍了脑子，也想不出什么理由留他。直到想起两人就住上下楼，想见的时候走几步就到，她才压下那点失落，跟着他走到门口，又忍不住跟到电梯口。
电梯门慢慢合上，苏畅的身影渐渐被挡住，韩菲还站在原地，手轻轻攥着衣角，直到电梯数字跳到“1”，才转身回了家。
房间里很安静，韩菲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粉色的日记本，封面画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她坐在书桌前，打开本子，笔尖落在纸上，字迹轻轻的，却满是雀跃：
天气晴，心情好到想笑。
今天转去了他的学校，站在教学楼走廊里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他了。他穿着白T恤，跟初中时一样，笑起来眼睛会弯一点，可他好像没认出我，有点难过。
不过晚上去超市碰到他了！他帮我捡掉在地上的牛奶，我没敢抬头，他却突然说“记得要自信啊”——原来他还记得初中时我躲在楼梯间哭，他跟我说的话。
这一定是缘分吧？我觉得是。
他还跟我一起回家，还在我家做饭。我坐在餐桌边看着他，觉得这就是我最想要的生活。他做的菜好好吃，番茄炒蛋里有糖的味道，排骨炖得很软，我差点吃撑了。
他说以后不想做饭就找他，反正他在楼上。其实我住在这里，就是因为知道他在这栋楼呀。三室一厅很大，可只要想到楼上是他，就一点都不觉得空了。
现在有点想他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好呢？
他还送了我两盆花，一盆月季，一盆玫瑰。花跟他一样，看着就很美好，让人想靠近，想把它好好养着，放在能看到的地方。
韩菲，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刚才吃饭的时候，看着他的侧脸，居然想摸一摸他的睫毛，还有他说话时轻轻动的嘴唇——哎呀，脸好烫，赶紧把本子合上。
苏畅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客厅桌上放着那个粉色日记本，应该是韩菲收拾碗筷时不小心落在这儿的。他本来想拿下去还她，可翻开看了两页，就忍不住继续往下翻，越看心里越软。
直到听到门口有轻轻的敲门声，他抬头一看，韩菲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个空杯子，眼神有点慌，显然是来找日记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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