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厢像个温软的茧，缓缓往上走，数字在面板上轻轻跳。
雪松的清冽裹着红酒的甜，还有霍知行身上的体温，混在一起，像酿了半程的梅子酒，有点烈，又有点软，漫在狭小的空间里，让周绾的指尖忍不住蜷起来，指甲轻轻掐进掌心——那点疼像根细弦，牵着她的神，不让晃。
她垂着眼，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背上，像片薄雪，轻得没重量，却又沉得让她不敢回头。
“叮”的一声，门滑开，霍知行先迈步出去，皮鞋踩在地毯上，没声音，像走在云上。
周绾深吸一口气，跟着他，走廊的灯暖黄，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他在双开木门前停住，刷卡的瞬间，门锁“咔嗒”响了声，像打开了一个藏着秘密的盒子。套房里的光漫出来，落地窗外面是珠江的夜景，灯串像撒了一地的碎星，晃得人眼晕。霍知行径直往衣帽间走，声音没回头：“清洗工具在盥洗室里。”
衣帽间比周绾的出租屋客厅还大，灯是柔的，照在挂着的西装上，布料的纹路都软下来。中央的岛台摆着银质袖扣，亮得像小月亮，旁边叠着的领带，颜色素净，是他常穿的风格。
霍知行把沾了酒渍的外套搭在丝绒凳上，动作轻得像放一片云，然后开始解衬衫扣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白衬衫上动，一颗，又一颗，慢得像在数着时光，酒渍晕在布料上，像开了朵淡红的花。
周绾的心跳漏了半拍，赶紧移开目光，转身进盥洗室找工具。
清洗剂是柠檬味的，软毛刷的毛很细，她拿着这些东西出来时，霍知行已经把衬衫脱了。
男人的上半身撞进视线里，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不是健身房练出来的硬邦邦，是藏着力量的软。可周绾的目光突然顿住——他左胸靠近肩膀的地方，有道旧疤，淡得像融进了皮肤，却能看出是枪伤的痕迹，像条没说完的故事，藏在那里。
她的呼吸像被什么轻轻堵了下，手里的刷子差点掉下来。
霍知行像没察觉她的失态，把衬衫扔在凳上，赤着上身转身看她。
他的目光很平，带着点慵懒，可身上的气息却像张软网，轻轻裹着她，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要我教周翻译怎么洗吗？”他开口，声音在安静里显得格外低，像浸了温水。
周绾猛地回神，垂下眼睫：“不用，我知道怎么做。”
她快步走到岛台边，拧开水龙头，温水打湿衬衫的酒渍处，挤上清洗剂，软毛刷轻轻蹭着布料，动作慢得像在呵护一件旧物。
她努力把注意力都放在手上，可身后那道目光太沉，像落在背上的光，烫得她耳尖发红。
“周翻译的手在抖呢。”霍知行忽然开口，语气里没什么情绪，却像根细针，轻轻扎了她一下。
周绾的动作顿了顿，没抬头：“弄脏了您的衣服，有点慌。”
“慌？”霍知行拖长了语调，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我还以为，周翻译是第一次在房间里，单独对着没穿衣服的男人。”
软毛刷的尖不小心划过布料，发出“刺啦”一声轻响。
周绾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深潭似的，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
她知道，他是在故意撩拨，试探她的底线。
“霍先生说笑了。”她的声音尽量稳，“我只是在弥补自己的过失。”
“过失？”霍知行往前走近一步，身上的热量漫过来，周绾下意识想退，脚跟却抵住了岛台，没了退路。他俯身，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声音压得低，像在耳边说悄悄话：“一场刚好的……意外，对吗？”
周绾的心脏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下，跳得飞快。
他果然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她故意的！
她看着他眼底的了然，忽然有点破罐破摔的软，嘴角没忍住颤了下。
霍知行的指尖轻轻划过她握衬衫的手背，微凉的触感像风拂过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我很好奇，”他的声音带着点蛊惑，“周翻译费这么大劲，甚至故意‘撞’过来，到底想从我这里，要什么？”
空气里的暧昧像织了张网，把两人裹在里面，有点甜，又有点险。
周绾的大脑在转，该承认吗？
还是继续装傻？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目光扫过丝绒凳上的西装——外套内侧敞着点，暗袋口露着一角糖纸，浅黄的，边缘磨得毛，是那天秋交会上掉的那张！
他没扔，还收着？
那瞬间，周绾的心跳像漏了一拍，手里的衬衫滑了下，清洗剂蹭到了手指。
她的眼神里满是震惊，连掩饰都忘了。
霍知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角糖纸，他的眸色突然深了，里面的玩味和试探没了，换成了一种复杂的沉，像潭水里落了片叶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衣帽间里的空气突然静下来，刚才的暧昧没了，只剩下一种关于过去的疑云，轻轻飘着。
霍知行没再逼近，直起身，从衣柜里拿了件新衬衫，慢条斯理地穿起来，扣子一颗一颗系好，把旧疤和刚才的温度都裹进布料里，又变回了那个优雅又疏离的霍先生。
“衣服不用洗了。”他整理着袖口，语气淡得像风，“你出去吧。”
周绾愣住，抬头看他——他的侧脸在灯光里很软，却又带着点说不清的远，刚才那个赤着上身、言语暧昧的人，像场幻觉。
“楼下的宴会应该还没结束，周翻译可以回去了。”他补充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深得像藏了星星，看不出喜怒。
是逐客令。
周绾放下手里的东西，手指还沾着柠檬味的清洗剂，她看了眼丝绒凳上的西装，又看了眼霍知行，最终低声说：“谢谢霍先生。”
她转身往外走，脚步轻得像踩在云上，走到套房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霍知行正靠着衣帽间的柜子，目光跟着她，没说话，却像有千言万语藏在里面。
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那片温软的光，也隔绝了他的气息。
周绾靠在走廊的墙上，大口呼吸，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今晚的“意外”让她靠近了他，却也触到了更深的秘密——那张被他收藏的糖纸，像一把锁，锁着她不知道的过往。
霍知行到底是谁？
他和她的过去，是不是早就缠在了一起？
风从电梯口吹过来，带着点凉，周绾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却没有消息。
她知道，这场关于秘密的探寻，才刚走了一小步，后面的路，还长着呢，也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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