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处的日子,一天天熬着,跟那泔水缸里的味儿一样,又馊又漫长。
怀里的秘密揣得人心慌,像揣了个烫手山芋,又不敢扔。
钱妈妈那老虔婆的嘴,比那结了冰的粪坑还硬,咋撬开?
我一边吭哧吭哧刷着那堆永远刷不完的恭桶,一边琢磨。
硬来肯定不行,那老货精得跟猴似的。
得让她自己乱,自己慌。
就像那偷油吃的老鼠,你嗷嗷撵它,它窜得飞快,钻洞里死活不出来。可你要是在它洞口滴几滴香香油星子,再弄出点猫动静…
它自己个儿就得慌得团团转,保不齐就踩了夹子。
对。
就得这么办。
我得给钱妈妈洞口,撒点“油星子”,弄出点“猫动静”。
让她觉得,那姓赵的御史大人的“猫爪子”,已经快挠到她那肥屁股了!
可这“油星子”咋撒?“猫动静”咋弄?
我自个儿困在这杂役院,出不去,连钱妈妈的面都见不着。
得找帮手。
找谁?
秋雁?那丫头胆子小得像耗子,吓唬几句行,干这事怕是不成。
小禾?更不行,年纪小,藏不住事,别坏了菜。
还有谁?
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停在一个人身上——
看书房那耳背的老苍头!
对!他!
老爷子耳朵背,平时也没人搭理他,就在书房院外头窝着打盹,像个隐形人。
可书房挨着张老爷偶尔待客的小花厅,有时候能听见点墙根儿!
最重要的是,他认得几个字!以前好像还给哪个破落秀才当过书童!
找他!
机会来了。
这天,管事的让我们去清理书房院子外头堆积的落叶和积雪。
我故意磨蹭到最后,等别人都干完走了,瞅见那老苍头又靠着墙根打盹,破棉帽盖着脸。
我左右看看没人,蹲下身,假装系鞋带,凑近了些,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
“唉…这赵御史…可真是较真啊…”
老苍头没动静,像是睡死了。
我继续嘀咕,声音不大,但确保他能模糊听见:“…听说…查账查得可细了…连几年前码头那点旧事都翻出来了…这要是查出点啥…可不得了…”
老苍头的破棉帽似乎动了一下。
我心里一喜,有门儿!
赶紧又加把火,叹口气:“…哎,也不知道查没查到…那批‘特殊’的货…听说…值老鼻子钱了…还沾着…”
我故意顿住,像是害怕,不敢说下去,摇摇头,站起身准备走。
刚转身,就听见身后老苍头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像是梦话:
“…啥值钱货…沾血的铜板…咬手…”
我心脏猛地一跳!
他果然知道点啥!还是“沾血的”!
我强忍着激动,没回头,快步走了。
第一步,“油星子”算是撒出去了。
这老苍头别看耳背,心里门儿清,他肯定会把这话当稀罕事,跟他那仅有的几个老伙计叨叨。
这府里,墙透风,话传得最快。
接下来,得弄出点“猫动静”。
过了两天,我去倒垃圾,特意绕到离洗衣房近的那条路。
果然,看见钱妈妈正叉着腰,在院子里骂一个小丫头,唾沫星子横飞。
我躲在一棵老树后头,瞅准她骂累歇气的空档,捏着鼻子,变了声调,朝着院里快速喊了一句:
“钱婆子!城西土地庙的香灰…快堵不住窟窿眼了!”
喊完,我立马缩回头,猫着腰,沿着墙根飞快溜了,心脏怦怦跳。
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听清没有。
但我知道,这话,像根针,只要扎进去一点,就能让她痒,让她疼,让她睡不着觉!
土地庙…香灰…这可是她跟那男人接头递消息的地方!
“堵不住窟窿眼”…就是说要出事了!
接下来两天,我干活的时候,都竖着耳朵,留意着关于洗衣房和钱妈妈的闲话。
果然!
第三天头上,一起倒粪桶的一个婆子撇着嘴说:“…洗衣房那钱妈妈,也不知道撞了哪门子邪,昨儿个慌里慌张的,差点把夫人一件好衣裳给洗坏了,挨了好一顿骂…”
另一个婆子嗤笑:“活该!让她整天横得很!听说晚上睡觉都不踏实,说梦话嚷嚷什么…‘不关我事’…‘饶命’…”
我心里冷笑。
慌了?
这就慌了?
才好呢!
猫爪子还没真挠上呢,你就抖成这样?
看来这“油星子”和“猫动静”,起效了。
她越慌,就越容易出错,越容易…咬钩。
我得趁热打铁。
再给她加把火,让她觉得,那“猫”已经闻到味儿,扑到眼前了!
下次…
maybe…该让她“无意中”捡到点啥?
比如…一张写着“赵”字的、被“不小心”遗落的纸条角?
我心里慢慢盘算着,手下用力刷着恭桶。
那冰冷的污水,好像也没那么刺骨了。
——————第21章完——————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