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长放下电话。
不过，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张队那几乎是咆哮着喊出的“我马上就到”。
他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脸上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
转头看了看放在办公桌一角那个包装精致的礼品袋——秋风指名要送给张队的“土特产”。
“老张搞得这么紧张，好像我们这边没有检查设置似的？”
监狱长低声嘟囔了一句，自己被这个荒唐的念头逗得摇了摇头：
“不过，如果是高新科技，也有可能检查不出来，毕竟科技每天都在进步。”
“那小子虽然邪门，但不至于这么疯吧？”
话虽如此，张队那过度激烈的反应，还是像一根细刺，扎进了他心里。
让他原本就因为秋风诡异归来而纷乱的心绪，更添了几分莫名的不安。
他忍不住站起身，绕着那个礼品袋走了两圈，用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着。
袋子就是很普通的精品礼品袋，上面印着某个本地知名连锁商场的Logo。
透过袋口微微撑开的缝隙，能看到里面是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似乎是高档茶叶、进口咖啡粉。
还有…一条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真丝领带？
这组合…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下属送给上级的、略带讨好意味的常规礼物。
可偏偏送礼的人，是一个几个小时前还是全城通缉、刚刚自己走回监狱的越狱重犯。
这强烈的反差，让这份看似正常的礼物，也蒙上了一层极其诡异的色彩。
监狱长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去碰那袋子。
他坐回宽大的办公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却再次落在那袋子上，眉头越皱越紧。
张队不会随随便便地乱放屁。
他的失态，绝不仅仅是因为礼物本身，而是这份礼物所代表的、更深层的东西。
不到二十分钟，办公室外就传来了急促到近乎奔跑的脚步声。
门几乎是被“砰”一声推开的。
张队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头发有些凌乱，眼里布满血丝，警服的风纪扣都忘了扣上。
他甚至没顾得上和李监狱长寒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瞬间就锁定了桌上的那个礼品袋。
“东西呢？在哪儿？就那个？”张队声音急促，带着一股火药味。
李监狱长被他这架势弄得又是一愣，下意识地指了指：
“喏，就桌上这个。老张，你冷静点，不至于…他难不成还真留了个炸弹给我…们？”
他本想开玩笑缓和一下气氛，但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这玩笑开得有点冷。
张队根本没接他的话茬，几个大步跨到桌前，动作近乎粗暴地一把抓过礼品袋，哗啦一下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光滑的办公桌面上。
“喂，老张……”
这么粗暴，有炸弹不给他直接整炸了呀？
幸好没有。
几个印着外文的深色茶叶铁罐；
一个装着浓郁烘焙咖啡香的玻璃瓶；
还有一个长方形的硬纸盒，里面躺着那条质感高级的藏蓝色真丝领带。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没有纸条，没有隐藏的U盘，更没有想象中的危险品。
张队却不放心，他拿起茶叶罐，用力摇晃，贴在耳边听声音，又仔细检查罐底的生产日期和封口；
拧开咖啡瓶盖，嗅闻了一下，甚至用手指沾了一点粉末捻了捻；
最后拿起那条领带，反复揉搓，对着灯光查看，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检查过去。
整个过程，他神情专注乃至狰狞，仿佛在拆解一枚真正的炸弹。
李监狱长在一旁看着，从一开始的错愕，到后来的无语，最后忍不住扶额：
“老张…我的张大队长…你至于吗？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缉毒队的在查货呢…”
“这就是点普通的…”
“普通？”张队猛地抬起头，打断了他，眼神锐利得吓人，“老李，你告诉我，这东西‘普通’在哪里？”
他拿起那个茶叶罐，指着上面的标签：“这个牌子的顶级金骏眉，专卖店售价八千八一斤！”
“他秋风越狱出去几天，哪来的钱买这个？”
“抢银行来的钱买的？！”
他又抓起那条领带：“这个牌子，这个款式，我在商场见过，没记错的话三千二！”
“他一个在押犯，怎么知道你喜欢喝什么茶？”
“用什么咖啡？甚至知道你习惯打什么颜色的领带？这他妈是‘普通’的土特产？”
张队的声音越来越高。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李监狱长的心上。
监狱长愣住了，他这才仔细去看那些东西的牌子，脸色渐渐变了，这回他也直接暴了粗口：
“卧槽？”
确实，这些都不是普通超市货，而是价格不菲、需要特定消费场所和相当财力才能购买的东西。
更让他心底发寒的是，那条藏蓝色领带，确实是他偏爱且经常佩戴的颜色款式…
“我…我没跟他说过这些…”
监狱长下意识地辩解，声音有些干涩。
“他当然不用你说！”张队几乎是低吼着：
“这就是问题所在！”
“我们动用了全城的天网系统，查遍了所有高端消费场所的监控和记录，找不到他们这五天来的任何踪迹！”
“他们就像隐形人一样！但现在，隐形人却把你我喜欢什么东西都摸得一清二楚，还把东西买来大摇大摆地送到你面前！”
“这他妈是在向我们示威！”
“在用事实告诉我们，我们的搜查在他眼里就是个笑话！”
他猛地将东西摔回桌上，双手撑住桌面，身体前倾，死死盯着李监狱长：
“我现在看的不是这东西有没有毒，我看的是他到底从哪里搞来的！怎么搞来的！”
“为什么我们所有的技术手段全都失效了！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老王，你明白吗？！”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张队粗重的喘息声。
监狱长的后背，不知不觉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之前只觉得秋风的行为荒诞不羁，此刻经张队一点破，才猛然意识到这荒诞背后所隐藏的能力和意图。
这不是送礼，这是一次无声的挑衅和炫耀。
一次完美的犯罪能力展示？
过了好一会儿，监狱长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飘：“这小子…他妈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张队直起身，疲惫地抹了一把脸，眼中的血丝更加明显：
“不厉害，能从你这铜墙铁壁的监狱里，带着四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
“然后，又大摇大摆地回来，还能顺手再抢一次银行，最后给我们捎上这么一份‘厚礼’？”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戳破了李监狱长最后的镇定。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一阵青一阵白，尴尬、羞愤、以及一丝后怕交织在一起。
“咳！”监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那个…老张，你来得正好。”
“就算你不来，我也正准备提审他们，尤其是秋风，必须搞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出去的！”
“这要不弄明白，我这监狱长以后睡觉都得睁一只眼！”
这不仅仅是给上级一个交代，更是为了他自己和整个监狱的安全。
有这样一个能视监狱防御如无物的犯人在，谁能安心？
张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翻腾的怒火和挫败感，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走！一起去！”
“这小兄弟还真是深藏不露。”
“之前我已经把他看得很高，但还是小看他了。”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能让我这么头疼，这么寝食难安的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