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并没有直接将秋风带回张队所在的派出所。
而是出乎意料地驶回了市局。
更让秋风意外的是，张队真的兑现了承诺——管饭，而且是真的还管饱。
在市局食堂里，秋风的面前摆着十七八个空盘子。
对于他来说，吃饭可也是人生大事之一。
所以他吃得专注而认真，仿佛不是在警局食堂，而是在某家高级餐厅享用美食。
周围的警察们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窃窃私语。
但没人上前打扰。
“这小子就是一人放倒十几个的那个？”
“看起来不像啊，这么瘦…”
“人不可貌相啊兄弟，监控我看了，那身手简直不是人…”
秋风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只是专注地消灭着眼前的食物。
对他而言，在这个冰冷而复杂的城市里，是张队他们这样能真诚地管他一顿饱饭，已经算是一种难得的善意了。
接下来的几天，警方对秋风的几起“案件”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和审理。
由于证据确凿，加上那五名器官贩子和李彪都是警方长期关注的对象，秋风的反击行为最终被认定为正当防卫。
甚至还额外获得了一个“见义勇为良好市民”的称号。
张队拿着正式的文件来到临时安置秋风的房间，语气复杂：
“秋风，你小子运气不错。”
“那五个人是通缉要犯，李彪也是劣迹斑斑。你的行为虽然…激烈了点，但法律上认定为正当防卫。”
他顿了顿，“不过，‘良好市民’这个称号是我额外帮你申请的，算是…对你的一种保护吧。”
秋风只是点点头，似乎对这些并不在意。
然而，银行那边的事情却没有这么容易解决。
几天后，秋风就被传讯，站在了法庭的被告席上。
他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旧衣服，独自一人，没有律师陪同。
旁听席上零星坐着几个人，包括张队和几名警员，还有闻讯而来的媒体记者。
银行的代理律师是个梳着油头、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
他慷慨陈词：“审判长，被告秋风公然破坏银行财产，盗取巨额资金，这是对金融秩序的严重挑战！”
“如果这样的行为不被严惩，以后人人都可以借口‘没钱吃饭’就去破坏ATM机，银行的尊严何在？”
“法律的权威何在？”
他推了推眼镜，继续道：“我方要求被告全额赔偿损失共计十八万七千元，并处以三倍罚款。”
“同时追究其刑事责任，判处有期徒刑！”
“以儆效尤！”
审判长（法官）转向秋风：“被告，你请律师了吗？”
秋风摇摇头：“没有。”
“需要法庭为你指定一名辩护律师吗？”
秋风想了想，还是摇头：“不用了。”
庭审过程出人意料地简短。
没有人为秋风辩护，没有人为他解释他当时的处境——身无分文、饥饿难耐、初到城市走投无路。
银行方提供的监控录像清晰显示秋风徒手破坏ATM机并取走现金的过程，证据确凿。
最终，审判长（法官）有些无奈地敲下法槌：
“本庭判决被告秋风赔偿银行全部损失十八万七千元，并处罚金五万元。鉴于被告无力支付，将折抵为有期徒刑五年…”
秋风静静地听着判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低声嘟囔了一句：“资本家就是喜欢欺负老实人…”
声音很小，但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能听见。
退庭后，张队快步走到秋风身边，语气中带着歉意：“秋风小兄弟，对不起，银行那边态度很强硬，我们尽力了……”
“在这个复杂的社会，其实我们小警察也是比老百姓好上一点点的弱势群体。”
秋风却出乎意料地平静：“没关系，张警官。坐牢就坐牢吧，不就是换个地方修行而已。”
他甚至露出一丝微笑，“我听说现在监狱待遇不错，有地方住，还管饭。”
张队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
秋风是他带人抓的，现在他情愿自己不是警察，没有把秋风抓来让银行和学院审判这年轻人的人生。
由于秋风在城市里没有亲人，法院按照程序联系了他的两位师姐——冷如霜和萧清儿。
冷如霜来到警局时，脸色冰冷如霜。
她甚至没有正眼看秋风，只是对办案人员说：
“我和他并不熟，只是师父临终前托付照顾几天。他做出这种事情，与我无关，请不要再来找我了。”
萧清儿倒是来看了一眼，但眼中满是失望和嫌弃：“小师弟，你怎么能去做这种事情？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师父在天之灵知道了该多伤心啊！你这不仅毁了自己，还连累了我们师姐弟的名声！”
说完也匆匆离去，仿佛多待一秒都会玷污她的名声似的。
秋风平静地看着两位师姐离去的背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难过，也不愤怒。
甚至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这种超乎常人的平静，让旁观的张队都感到惊讶。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第二天，不知怎么得知了消息的刘记面馆的那位俊俏老板娘刘小姐却来了。
她提着一个巨大的保温箱，眼睛里闪着泪光，在会见室里一见到秋风就哽咽了：
“秋风小弟，我对不起你……你是不是为了我才……”
秋风摇摇头：“刘姐，不关你的事，目前是银行方面的事。”
刘姐擦擦眼泪，打开保温箱，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六层饭盒：
“我知道我没什么本事，帮不了你什么……但我做了些牛肉面，都是多加肉的，你尝尝……”
一股熟悉的香气弥漫在会见室里。
那是秋风在城市里少有的能感到温暖的味道。
他一盒接一盒地吃着，速度不快，但很专注。面馆老板娘刘小姐就坐在对面，红着眼睛看他吃面。
“秋风小弟，你放心，”老板娘刘小姐坚定地说，“我会经常来看你的，给你带面吃。”
“只要我的面馆还开着，就不会让你饿着！”
秋风吃着面，闻言突然抬起头，很认真地说：“刘姐，你的面很好吃。”
“等我出去了，一定会把钱还给你。”
有句话，秋风怕吓着刘小姐，没有说。
——那就是，如果秋风执意想要离开的话，区区一座监狱又怎么能困得住他？
刘姐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小弟，说什么钱不钱的，你对我好，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真正挺出而身保护我的人。”
“我对你好一点，也是应该的。”
老道师父不在了。
如今在冰冷的法律判决和世态炎凉之前，几十碗牛肉面成了秋风与这个世界之间最温暖的连接。
师父曾经对秋风说过。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这话，在两位师姐和面馆刘姐三人的身上，初步得到了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