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那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汪德甫的心口。
一夜。
整整一夜，他都没有合眼。
书房里，烟雾缭绕，铜质的烟灰缸里，烟头早已堆成了小山。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员工。
那也不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徒弟。
汪德甫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罗成那凝重无比的警告。
那是一尊即将显圣的大佛！
那是一条随时可能挣脱浅滩，一飞冲天的潜龙！
他眼前浮现出何雨柱那张年轻却平静得过分的脸，越想，后背的冷汗就冒得越厉害。
格局！
是自己的格局太小了！
用一份厨子的薪水，就想捆住一条真龙？简直是痴人说梦！
天色破晓时，汪德甫终于掐灭了最后一根烟。他通红的双眼之中，再无半点犹豫，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想要留下这条龙，就必须给他一片配得上他的汪洋大海！
……
第二天，晨光熹微。
何雨柱抱着几本用油纸精心包裹的书册，踏进了丰泽园的大门。
那几本《本草纲目》与《黄帝内经》的珍贵抄本，是他软磨硬泡，又搭上了几道秘制小菜的人情，才从同仁堂一位相熟的老中医那里求来的宝贝。
书册还带着淡淡的墨香与药草气息，他刚一进门，一道身影便疾步迎了上来。
是汪德甫。
这位平日里总是端坐在经理办公室，气度沉稳的丰泽园大掌柜，此刻却亲自守在门口，脸上堆着一种近乎于谦卑的、热切的笑容。
“柱子，来了！快，快跟我来！”
不等何雨柱反应，汪德甫已经毕恭毕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直接将他引向了经理办公室。
这阵仗，让何雨柱都有些错愕。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柱子，快请坐！”
汪德甫亲自拿起暖瓶，往一个干净的白瓷茶杯里，冲泡上顶级的西湖龙井。茶叶在沸水中舒展，嫩绿的芽叶上下翻腾，清香四溢。
他的态度，热情得有些反常。
何雨柱将怀中的书册小心地放在一边，在沙发上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
“经理，您找我有事？”
汪德甫将泡好的茶，亲手端到何雨柱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则在对面坐下。
他没有绕任何圈子。
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明明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身上那股沉凝如山的气度，却早已远超京城里任何一位成名的大师傅。
那是一种源于绝对自信的从容。
汪德甫知道，寻常的手段，对他根本无用。
“柱子，我知道全聚德的人找过你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诚恳。
“这件事，是我不好，是我的眼光短了，格局小了！”
“我一直没给你，匹配上你真正应得的待遇。”
汪德甫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今天，我代表丰泽园，正式向你提出邀请。”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挤出来的。
“不是邀请你当大厨。”
“而是邀请你，成为我们丰泽园的……合作伙伴！”
何雨柱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连一丝一毫的颤动都没有。
他只是抬起眼皮，静静地看着汪德甫，等待着真正的下文。
汪德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他思考了一整晚，那个堪称疯狂的决定，直接砸了出来。
“只要你答应，继续留在丰泽园。”
“从下个月开始，你的薪水，提到每月一百块！这是全京城所有饭店里，最高的顶薪！”
“除此之外……”
他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份量。
“我再私人转给你，丰泽园一成的干股！”
“从今以后，你，何雨柱，就是丰泽园的股东！年底，直接参与饭店的盈利分红！”
一成干股！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何雨柱的意识深处轰然炸响！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加薪了。
这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奖赏。
这是身份与地位的根本性转变！
从一个为饭店打工的厨子，一步登天，变成了饭店的东家之一！
这份手笔，这份魄力，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所有人的想象。
何雨柱知道，这绝对是汪德甫能拿出来的，最大的诚意，是他赌上身家的豪赌。
然而，那心神深处的剧烈震动，仅仅持续了数秒，便被他强大的意志力彻底抚平。
他没有立刻答应。
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滞了。
汪德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紧张地盯着何雨柱，手心已经开始冒汗。
片刻之后，何雨柱抬起头。
他的眼神清澈而认真，直视着汪德甫的双眼。
“汪经理，您的这份厚爱，我何雨柱感激不尽。”
“我可以答应您，留在丰泽园。”
他的话锋一转。
“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汪德甫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别说一个，就是十个，一百个，只要我汪德甫能办到，都行！”
何雨柱没有立刻说出条件。
他缓缓地站起身。
在汪德甫惊愕的注视下，他对着这位丰泽园的掌柜，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个动作，让汪德甫霍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手足无措。
直起身子后，何雨柱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何雨柱能有今天，能站在这里，全都是靠我师父罗成，一手提拔，倾囊相授。”
“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所以，我的条件是……”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您必须聘任我师父罗成，为丰泽园的终身总顾问！”
“并且，他要和我享受一模一样的待遇！”
“一成干股的分红，我师父，也要有！”
他要用这种方式，用这泼天的富贵，来报答师父那重如山岳的恩情！
汪德甫彻底愣住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报答师恩，竟能将天大的利益分出去一半的少年。
他那张因为紧张和算计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脸上，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滚烫的敬佩！
是一种被少年身上那股纯粹的、重情重义的光芒，所带来的深深感动！
这一瞬间，他心中所有关于利益的权衡，关于股份的算计，全都烟消云散。
他明白了。
自己赌对了！
他赌上的不仅仅是何雨柱的厨艺，更是他的人品！
“好！”
汪德甫猛地一拍大腿，随即又觉得不够，转身重重地一巴掌拍在身后的红木办公桌上！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
他涨红了脸，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
“我答应你！”
“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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