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屋子里只剩下了苏建斌和李德怀两个人。
李德怀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开口问道：“小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
苏建斌没有立刻回答。
他脸上挂着最淳朴憨厚的笑容，从兜里摸出那包已经开了封的软中华，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双手递了过去。
“李厂长，您日理万机，辛苦了，抽根烟，解解乏。”
一声“李厂长”，省略了那个刺耳的“副”字，精准地搔在了李德怀心里的痒处。
他虽然是副厂长，但哪个当副手的不想转正？苏建斌这一声称呼，让他心里熨帖无比，脸上的疲惫之色，都瞬间消散了几分。
他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那包华子，又看了看苏建斌，调侃道：“小同志，看你这烟，日子过得不错嘛。”
苏建斌立刻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连摆手：“厂长您可别这么说，在您面前，我哪敢说日子过得好啊。”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用一种充满了敬佩的语气说道：“我刚才在门口可都听说了，咱们厂食堂，跟底下工人吃得都是一样的清汤寡水。您作为领导，本可以搞点特殊，却跟大伙儿同甘共苦。这说明什么？说明您这是严格要求自己，心里装着咱们工人兄弟，是真正的好领导啊！”
这记马屁，拍得是炉火纯青，不着痕迹。
既解释了李德怀作为领导也面带菜色的原因，又把他拔高到了一个“与民同苦”的道德高地上。
李德怀听完，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真诚了起来，看苏建斌的眼神，也从最开始的审视，变得亲切了不少。
“你这个小同志，倒是挺会说话。”他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苏建斌坐。
苏建斌顺势坐下，目光却落在了李德怀那张疲惫的脸上。
他知道，光靠几句好话，还不足以彻底拿下这位副厂长。必须得下点猛料！
“李厂长，我看您精神不太好，应该是最近太操劳了。”苏建斌说着，又从自己那个破尿素袋里，摸索了起来。
这一次，他拿出来的，是一个用透明塑料纸简单包裹着的一小撮茶叶。
正是他给娄振华的那种灵泉野山茶。
“厂长，这是我从乡下山里采的一点野茶，味道还行，醇香提神。”他将茶叶放到办公桌上，推了过去，“您尝尝。”
李德怀看着那简陋到近乎寒酸的包装，本没怎么在意。
可当苏建斌打开包装，将几片茶叶放进他的搪瓷杯里，用开水冲泡的那一瞬间，李德怀的眼睛，猛地就直了！
一股比他喝过的任何“特供”茶叶还要霸道醇厚的香气，轰然炸开，瞬间弥漫了整个办公室！
李德怀也是个识货的人，他只闻了一下，就知道这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领导架子，端起杯子，吹了吹热气，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茶汤入喉，暖流席卷全身！
“好茶！”
李德怀忍不住赞叹出声，他感觉自己连日来的疲惫和烦躁，在这一口茶下肚后，竟然被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精神了！
他再看向苏建斌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从好感，直接飙升到了信任！
能随手拿出这种神仙宝贝的人，绝对不是池中之物！
“厂长，您平时工作忙，累了就喝一杯提提神。”苏建斌笑着说道，“您身体好了，才有精力，带领咱们轧钢厂，发展得更好嘛！”
这话，等于是在变相地支持他的工作，希望他能更上一层楼。
李德怀心里感动得不行，他长叹一口气，终于对苏建斌敞开了心扉，主动说起了自己的难处。
“建斌啊，不瞒你说，我这个主管后勤的副厂长，现在是真难当啊！你也知道，这两年闹灾，到处都缺粮。厂里上万张嘴等着吃饭，我想给工人们多弄点好东西，可跑断了腿，也收不上来啊！”
他脸上写满了愁苦和无奈。
苏建斌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掷地有声地说道：“李厂长！我今天来，就是专门为您排忧解难的！”
“哦？”李德怀精神一振。
“厂长，我叫苏建斌，是红星公社王家村的人。”苏建斌自报家门，“我们那儿，靠着大山，我对山里的情况，熟得很！”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只要您能让我当上采购员，我不敢保证能弄来多少粮食，但我有信心，能从深山老林里，给您弄来城里见都见不到的野味！野猪、野兔、山鸡、狍子！保证能让厂里的伙食，得到实实在在的改善！”
李德怀的心，猛地一跳！
野味？
可他随即又皱起了眉头，质疑道：“建斌，现在这年头，山上的树皮草根都快被人啃光了，哪还有那么多野味让你打？”
苏建斌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
他不慌不忙，伸出手指，开始给李德怀报菜名。
“李厂长，我跟您交个底。只要我当上采购员，第一个月，我不敢说多，至少给您弄回来两头不少于两百斤的野猪，二十只野兔，三十只山鸡，五头傻狍子！另外，我还能给您弄来三百个正宗的土鸡蛋！”
他每报出一个数字，李德怀的眼珠子，就瞪大一分！
当苏建斌报完这一长串清单后，李德怀已经彻底被镇住了！
他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死死地盯着苏建斌，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天啊！
两头大野猪！几十只野兔山鸡！还有傻狍子和几百个鸡蛋！
这是什么概念？
这要是真弄回来了，别说给工人改善伙食，光是这笔功劳，就足以让他在厂领导班子里，挺直腰杆，狠狠地出一口大风头了！
他正愁着自己主管后勤，一点政绩都拿不出来，处处被杨厂长压一头。
苏建斌的出现，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不，是雪中送来了一座火焰山啊！
“建斌！你说的……都是真的？”李德怀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苏建斌斩钉截铁地回答。
“好！好！好！”
李德怀激动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猛地停下脚步，一拍桌子，当场就做出了决定！
“建斌！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红星轧钢厂采购科的四级采购员！工资……我给你按最高的标准，每个月三十二块五！各种票据，也给你按最高标准配！”
他看着苏建斌，眼神炙热得像是在看一块稀世珍宝。
“我什么都不管！我只要你，把刚才说的那些东西，给我原封不动地，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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