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云栖轮椅上的指节微微收紧。
她能清晰感知到，顺着老竹根脉传回的信息里多了焦糊的刺感——那截烧焦的藤蔓残骸正躺在城西三公里外的柏油路上，像根淬了毒的针，扎进她与植物的联结里。
沈秘书。她声音轻得像片竹叶，却让刚推门进来的男人脚步一顿。
沈秘书捧着文件夹的手垂了垂，目光扫过她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腹还沾着竹青的汁液，藤蔓正从她腕间的银镯缝隙里钻出来，细若发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韧性。莫沉的押运车监控记录调出来了。他将平板放在她膝头，断电前三十秒，车底有焦黑痕迹，像是某种火焰异能残留。
云栖指尖抚过平板屏幕，藤蔓顺着USB接口钻入，刹那间，她的意识里炸开一片刺目的红——那是焚叶者的火，带着硫磺与焦土的气息，烧穿了装甲车底的钢板。他们急了。她嘴角扬起极淡的弧度，怕莫沉的嘴松得太快。
沈秘书喉结动了动。
他跟了云栖三天，才明白这位刚苏醒的植物人究竟有多可怕——她看不见，却比谁都看得清楚。
此刻她闭目凝神，藤蔓正顺着下水道的老树根脉往城市边缘爬，却在接近废弃花圃百米处突然顿住，像撞上了层无形的网。
有东西在监听植物震颤。云栖的睫毛颤了颤，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叩三下。
沈秘书立刻从西装内袋摸出个玻璃小瓶，里面装着半瓶雪白色的孢子。
她捏碎瓶口，藤蔓裹着孢子飘向窗外，借晨风卷向花圃通风口。这些静音孢子能屏蔽十米内的植物波动。她轻声道，让他们以为还在掌控中。
小姐，股东大会名单。沈秘书递过文件夹时，手腕微微发颤——他亲眼见过这文件夹夹层里的窃听器，此刻正被云栖腕间的藤蔓缓缓拖进窗台上的花盆。
褐色的泥土突然泛起微光，记忆苔藓的触须探出，将窃听器裹进柔软的绒毛里。
云瑶在发抖。云栖突然笑了，她对心腹说，若我敢上会场，就烧了档案室。她指尖蘸着花盆里的湿土，在陶盆内壁写下歪歪扭扭的档案室，布网。
沈秘书望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他知道，林婆此刻应该已经潜入云氏老宅地下室，在通风管道里涂抹竹心香囊的残粉了。
凌晨三点的老宅地下室泛着霉味。
林婆佝偻着背，用银簪挑开通风口的铁栅栏，掌心的竹筒里倒出些淡绿色的粉末。
那是云栖母亲云母留下的灵引，混着唇形草的孢子。
她用指腹将粉末抹在管道内壁，动作轻得像在哄睡婴孩：小祖宗，等有人来翻档案，你就该醒了。
晨光爬上云氏集团顶楼时，陆屿森挤在记者群最后排。
他的相机镜头裹着层哑光黑膜，避免反光暴露位置。
昨夜那封无署名邮件还在手机里，录音片段里云瑶的声音刺耳：必须让她永远开不了口......他盯着会场主入口，喉结动了动——门后那道身影，会是解开五年前车祸真相的钥匙吗？
叮——
电子门开启的蜂鸣像根针，扎破了满场的寂静。
云栖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时，所有人的呼吸都顿住了。
她穿月白色旗袍，腕间银镯随着轮椅移动轻响，发间别着朵半开的竹节花。
云瑶坐在主位上，指尖掐进红木扶手，指甲盖泛着青白——她以为这女人会是苍白虚弱的，可此刻她眼里的光，像淬了火的剑。
会议开始。主持人的声音发虚。
就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会场中央那盆百年罗汉松突然震颤。
所有人顺着声音抬头，只见深褐色的泥土裂开蛛网状的缝隙，青绿色的藤蔓如活物般钻出来，托着个暗红铁盒缓缓升空。
盒盖咔嗒弹开，扳手、泛黄的照片、录音U盘依次飘出，在众人头顶围成圈旋转。
云栖抬手，腕间银镯滑下三寸，露出藤蔓缠绕的手腕。我回来了。她声音清清淡淡，却让整座会场的温度降了三度。
天花板的水晶灯突然暗了又亮，藤蔓正顺着灯座垂下，根须钻进地板缝隙——那些看不见的触须，此刻正沿着地下管网，向城西废弃花圃深处延伸。
在某个被铁皮封死的仓库里，穿黑风衣的男人猛地抬头。
他掌心的火焰突然暴涨三寸，将面前监控屏幕烧出个黑洞。她的藤蔓......他咬牙，比情报里说的更难缠。
会场里，云瑶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盯着悬浮的铁盒，喉间泛起腥甜——那是她藏在车库暗格里的扳手，是撞碎云栖车头的凶器；那泛黄的照片里，她穿着云栖的生日裙，站在车祸现场的警戒线外笑。
这是特效！她尖叫着去抓最近的藤蔓，却被藤尖轻轻避开，你们被她骗了！
云栖偏头，仿佛在看她。
藤蔓突然分出一缕，缠上她耳畔的珍珠耳钉——那是云瑶今早特意戴上的云家正统象征。
耳钉被藤蔓轻轻摘下，当啷掉在云瑶脚边。
别急。云栖的声音像春风拂过竹林，该暴露的，才刚开始。
会场外，陆屿森的相机快门连动。
镜头里，云栖腕间的藤蔓正泛着幽绿的光，而她身后的立柱上，不知何时爬满了淡紫色的唇形草——那些花朵微微颤动，像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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