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桃金娘的交易，只是棋盘上落下的一子。
一个开始。
莱纳斯很清楚幽灵这种存在的本质。它们是强烈执念与情感的印记，被束缚在死亡的瞬间。口头的承诺对它们而言，轻如尘埃。想要让一个幽灵真正为你所用，就必须撼动她存在的根基，给她一个比死亡更强烈的执念。
一个足以让她信服的行动。
他的目标明确，图书馆的禁书区。
五十年前那场意外，那条走廊，那个盥洗室，那本日记。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被尘封的秘密，而禁书区，是唯一可能找到拼图碎片的地方。
午夜。
霍格沃茨陷入深沉的死寂，古老的石墙在月色下吐纳着冰冷的呼吸。
莱纳斯的身影从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入口处滑出，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没有借助隐形衣，那种道具在他看来，不过是孩童的把戏，充满了不稳定的魔法波动，在真正的感知高手面前无所遁形。
他指尖微动，一个古老的咒语在唇齿间无声地完成。
周身的空气发生着细微的折射，光线流淌而过，将他的身形彻底隐匿于夜色之中。他并非消失，而是成为了环境的一部分。一块移动的阴影，一团扭曲的空气，一个视觉上的错觉。
走廊尽头，一位巡夜的教授提着灯笼走来，昏黄的光晕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莱纳斯没有停步，甚至没有改变呼吸的频率。
他从教授的面前径直走过。
那位教授的脚步顿了一下，眉头微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疑惑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空无一人的走廊，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认为是夜晚的错觉，继续自己的巡逻路线。
轻易越过防线，图书馆的大门已在眼前。
他停下了。
他的计划，从不是简单地潜入。那太粗糙，也太容易留下痕迹。偷偷摸摸地调查，意味着每一次行动都充满了风险，效率低下。
他需要一个“借口”。
一个能让他光明正大接触禁忌知识，甚至得到某种“官方”许可的借口。
而霍格沃茨，能提供这个借口的最佳人选，不是邓布利多，也不是任何一位教授。
是那个对学生违规行为有着病态般执着，嗅觉灵敏到堪比猎犬的管理员——阿格斯·费尔奇。以及他那只总在暗处窥伺的猫，洛丽丝夫人。
莱纳斯唇角牵动，一个冰冷的弧度无声绽放。
他抬起脚，然后重重落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在万籁俱寂的城堡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几乎是声音落下的瞬间。
“喵——！”
一声尖锐，饱含兴奋与告密意味的猫叫，从远处走廊的阴影里炸开。
紧接着，一个嗓音从走廊深处传来，干涩，粗粝，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刮擦骨头般的质感。
“抓到你了！小崽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杂乱而急切，混杂着一种病态的狂喜。
“让我看看是哪个不守规矩的家伙！想溜进图书馆？”
提着油灯的费尔奇冲出了拐角，他枯瘦的身影在摇曳的灯火下被拉扯得如同鬼魅。那只红眼睛的猫，洛丽丝夫人，则像一道灰色的闪电，从另一个方向窜出，精准地封锁了莱纳斯的退路。
一人一猫，配合默契，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包围圈。
“幻身咒？不错的尝试！”
费尔奇枯槁的脸上绽开一个得意的笑容，露出一口被岁月和劣质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
“但在老练的洛丽丝夫人面前，任何魔法都毫无用处！”
莱纳斯体内的魔力流转，那层扭曲光线的屏障瞬间消散。
他的身形在灯火下显现出来，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抹被当场抓获的“惊慌”，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几分。
“塞尔温……先生？”
费尔奇脸上的狂喜凝固了。
他设想过任何一个学院的捣蛋鬼，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斯莱特林新上任的首席。
但这份错愕只持续了一秒，便被一种更强烈的兴奋所取代。
抓住一个普通的学生夜游，是功劳。
抓住一个学院首席夜游，还是斯莱特林的首席，这简直是天大的功劳！足以让他在接下来一个月的教工休息室里都昂首挺胸。
很快，斯内普被请了过来。
他那身标志性的黑袍在深夜的走廊里拖行，带来一片冰冷压抑的气场。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费尔奇堵住的莱纳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意外，反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探究。
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询问。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夜游，还试图闯入禁书区，塞尔温先生。”
斯内普的声音冰冷依旧，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回响。
“看来，学院首席的身份，让你有些得意忘形了。”
“我很抱歉，教授。”
莱纳斯微微低下头，姿态“恭敬”，语气里带着一丝对知识的“渴望”。
“我只是……对一些古代魔咒过于着迷，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自己。”
斯内普没有再追问。
他太了解莱纳斯·塞尔温了。这个学生从入学第一天起，就展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心智和手腕。这种低级的错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除非，这是他故意为之。
斯内普的目光掠过莱纳斯，转向一脸期待的费尔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这里交给我。”
费尔奇脸上的兴奋顿时垮了下去，他不甘心地瞪了莱纳斯一眼，却不敢违抗斯内普的命令，只能带着他的猫悻悻离去。
斯内普这才重新看向莱纳斯。
“明天晚上八点，来我的办公室禁闭。”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莱纳斯能捕捉到其中隐藏的一丝考验意味。
“费尔奇先生最近缴获了一批危险的魔法物品，我想，你或许会很乐意帮我整理它们。”
说完，他黑色的袍角一甩，转身没入了黑暗之中。
回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壁炉里的火焰依然在燃烧。
布雷斯·沙比尼正坐在扶手椅上，焦躁地等待着，一看到莱纳斯的身影，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天哪！莱纳斯！你竟然被费尔奇抓住了？”
布雷斯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解。
“我以为你的计划万无一失！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莱纳斯随意地脱下外袍，走到壁炉前，在另一张扶手椅上坐下。他伸出双手，感受着火焰的温度，炉火的光芒在他那双铂金色的竖瞳中跳跃，映照出莫测的光影。
“被抓住，和主动被抓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布雷斯愣住了。
莱纳斯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
“有时候，一次合理的禁闭，一次在规则内的‘惩罚’，远比偷偷摸摸地调查，要方便得多。”
他端起桌上早已冷却的红茶，轻轻抿了一口。
“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布雷斯看着他那张在火光下明暗不定的脸，看着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喉咙有些发干。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位室友的城府，深不见底。
如同休息室窗外那片在夜色中不起波澜，却吞噬了无数秘密的黑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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