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时三十分,江城市中级人民法院第一法庭。
雨在昨夜停了,天光透进高窗,照在被告席的灰色栏杆上。
审判长敲击法槌,声音像一把钝刀切过空气。
“被告人程路、赵鹏故意杀人、绑架一案,现在宣判。”
旁听席上,林音的父母并肩而坐,父亲攥着一张纸巾,母亲把脸埋在手心里。
法警押着程路与赵鹏从侧门进来,脚镣拖地,发出金属的哗啦声。
两人穿着橘红色马甲,马甲后背印“江看”二字。
审判长宣读判决书全文,声音没有起伏:
“……犯罪手段特别残忍,社会危害极大,依法判处被告人程路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判处被告人赵鹏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法槌再次落下。
程路面无表情,目光穿过审判席,落在原告席后的空墙上。
赵鹏肩膀微微塌陷,像被抽走最后一根骨头。
宣判次日下午,看守所会见室。
程路坐在铁栅栏后,手腕上铐着细链。
对面坐着林音的父亲林国梁,手里抱着一只不大的木盒。
木盒里装着林音的照片、她生前最爱的向日葵种子,还有一把折成四段的墨绿色雨伞,编号“1”。
林国梁把木盒推进程路面前的凹槽。
“我今天来,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
程路低头,目光落在照片上,声音沙哑。
“去年八月十二日,我徒弟赵鹏违规操作,电死了你儿子。我替他担了责任,却赔不起你们要的公道。后来你女儿在网上骂我,我丢了工作,父亲住院,房子抵押。我咽不下这口气。”
他停了两秒,继续说:“我以为杀了她,就能平了账。”
林国梁的手在桌面攥成拳,指节发白。
“一条命赔一条命?账平了,血还在。”
程路没有回应,只把木盒盖上,推回去。
“对不起”三个字,他最终没说出口。
死缓判决下达后,赵鹏被转入省看守所。
会见室里,他穿着蓝色囚服,脖子上挂着识别卡。
律师把一封信递给他,信纸抬头写着“致林家父母”。
赵鹏低头,用圆珠笔在信纸上慢慢写:
“事故是我亲手造成的。跌落保险短接是我做的,程师傅替我背了黑锅。
他杀林音,是想替我赎罪。
我帮他善后,是因为我欠他一条命。
现在两条命都在我身上,我愿意用余生来还。”
信末,他画了六把雨伞,编号1到6,最后一柄用红笔涂成实心。
律师把信收进文件袋,寄往林家。
一个月后,最高人民法院核准程路死刑裁定。
执行日期定在六月十八日清晨。
六月十七日晚,程路被单独关押在死刑监室。
监室墙上贴着一张A4纸,上面用铅笔写着:
“六月十八日雨06:15执行”
凌晨四点,看守所民警送来最后一餐:
一碗牛肉面、两个煮鸡蛋、一杯豆浆。
程路把鸡蛋剥开,慢慢吃掉蛋白,留下蛋黄。
他把蛋黄放在纸巾上,压扁,像一枚小小的太阳。
六月十八日清晨五点四十五分,雨云压得很低,天色灰得像铅。
看守所后门打开,囚车驶出,警灯没开,只亮近光。
程路穿白色衬衣、灰色长裤,脚上是新的布鞋。
法警给他戴上黑色头套,只露出嘴唇。
刑场设在市郊专用区域,四周高墙电网。
检察官、法官、法医、武警到场。
法警把程路带到执行位,让他跪下。
检察官宣读最高人民法院核准裁定。
程路低头,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六时零一分,指挥员举手。
枪机打开,子弹上膛。
一声短促的枪响,像撕裂布匹。
程路身体前倾,扑在泥水里,血迅速漫开,被雨水冲成淡粉色。
法医上前确认生命体征,记录:
瞳孔散大,无脉搏,心跳停止。
死亡时间:2025年6月18日06:02。
七日后,程路的骨灰寄存在市郊殡仪馆。
无人认领。
李汉开车来,把骨灰盒抱到北郊砖厂废墟。
他在瓦砾间挖了一个浅坑,把盒子放进去。
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向日葵种子,撒在四周。
八林家的向日葵
同日下午,林家院子里,林国梁把赵鹏那封信烧掉。
灰烬落在泥土里,像一场黑色小雪。
林母把向日葵种子一粒粒埋进花盆,浇透水。
她抬头看天,轻声说:“明年夏天,就能开花了。”
雨夜案结案报告最后一页写着:
“两名被告人,一人死刑已执行,一人死缓正在服刑。
五把雨伞、一把剪刀、一条领带、一把钥匙、一片红土,全部封存。
死者林音、林致远,事故与谋杀两条生命,以血偿血,以命偿命。
法律程序终结,民事赔偿履行完毕。”
李汉把最后一页扫描进系统,点击“归档”。
屏幕弹出提示:
【档案编号:0427-雨夜屠夫-终】
【状态:已结案】
他合上笔记本,抬头望向窗外。
雨停了,阳光穿过云层,照在砖厂废墟的向日葵上。
风一吹,叶片沙沙作响,像有人在轻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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