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像刀子般锋利。楚炎拉紧斗篷兜帽，呼出的白气在胡茬上结了一层细霜。距离离开圣城已经过去三周，这是他遇到的第七个暴风雪天。
再往北十里就到冰泪湖。脑海中的声音带着几分揶揄，当年艾德琳就是在这里冻掉了两根脚趾。
楚炎轻触脸上的银色疤痕，这是他与瓦伦丁意识交流时的习惯动作：你的记忆最好准确。
我的记忆当然...声音突然中断，紧接着提高八度，蹲下！
楚炎本能地向前翻滚。一道蓝光擦着后脑勺飞过，击中身后的雪松，碗口粗的树干瞬间结满冰晶，随后轰然断裂。
雪幕中浮现出三个披着冰蓝色长袍的身影。他们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兜帽下没有脸，只有两团跳动的幽蓝火焰。
寒霜教派...瓦伦丁的声音凝重起来，他们应该早在两百年前就灭绝了。
为首的长袍人发出金属摩擦般的笑声：死灵法师...来得正好...祭品
楚炎右手虚握，暗银能量在掌心凝聚成剑。与从前不同，现在的能量武器不再散发黑雾，而是呈现出半透明的灰白色，像月光下的冰刃。
你们守着什么东西？楚炎慢慢移动脚步，让三人处于同一视线范围内。
古老者即将苏醒...第二个长袍人吟诵般说道，平衡必须打破...
第三个长袍人突然抬手，无数冰锥从雪地暴起。楚炎跃起的同时挥剑画圆，灰白能量形成护盾，冰锥撞在上面碎成粉末。令人惊讶的是，那些粉末并未落地，而是在空中重组为锁链形状，朝他四肢缠来。
灰烬领域！瓦伦丁厉声提醒。
楚炎左手拍向心口，银色疤痕骤然发亮。一圈灰色波纹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冰晶锁链瞬间汽化。三个长袍人首次露出慌乱，他们急速后退，却还是被波纹边缘扫到。蓝袍在灰光中消融，露出下面半透明的躯体——这些根本不是人类，而是由纯净寒冰能量构成的元素生物。
你们是什么东西？楚炎剑指为首者，谁创造了你们？
古老者...等待...元素生物的声音开始失真，门已打开...一半...
话未说完，它们的身体突然崩解，化为普通雪粒洒落地面。楚炎蹲下身，发现雪堆里埋着三块蓝色水晶，每块内部都刻着相同的符号：一个被斜线划破的灰烬领域图案。
这不可能...瓦伦丁的声音罕见地颤抖，这是赛琳娜的私人标记...但为什么会被划掉？
楚炎收起水晶，望向暴风雪深处。根据艾德琳的记忆，冰泪湖底应该沉睡着死灵法师一脉的至宝——能够稳定全球地脉的平衡之锚。如果那里出了变故...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他拉紧斗篷，大步走进风雪中。
与此同时，圣城东郊的调和者诊所。
苏瑶将最后一味草药加入蒸馏器，珍珠白的眼睛在蒸汽中微微眯起。三个月前开设的这间诊所已经救治了超过两百名能量污染患者，但今天这位特殊的小客人让她格外紧张。
疼吗？她轻声问，手指轻触莉亚发梢的白色部分。
六岁的小女孩摇摇头，专注地摆弄着裙角上绣的小花：比上次好多了！妈妈说我现在睡觉不做噩梦了。
苏瑶的指尖泛起微光。通过调和者视觉，她能看见莉亚体内的能量流动——那些被普通孩子吸收后会致病的污染颗粒，在这个小女孩体内被某种未知机制转化，最终成为无害的光点排出体外。这与她自己的能力截然不同。
莉亚，告诉姐姐...苏瑶斟酌着词句，当你碰到脏东西时，身体里是什么感觉？
小女孩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像喝热汤！肚子里暖暖的，然后打个嗝儿就好啦！
苏瑶忍俊不禁。正当她想继续询问时，诊所门铃响了。罗兰站在门口，灰白相间的护甲上沾满泥浆，手里捧着个透明容器，里面是一株盛开的灰白色植物——影行草的顶端完全绽放，花蕊中漂浮着微型光影。
你得看看这个。罗兰压低声音，它在骑士团训练场中央突然破土而出。
苏瑶示意助手照顾莉亚，自己跟着罗兰来到后院。阳光透过玻璃容器，在地面投下奇异的光影——那不是普通的花影，而是一幅微缩地图，清晰地显示出山脉、河流，以及一个闪烁的红点。
这是...苏瑶的呼吸急促起来。
影行者的古老领地。罗兰转动容器，地图随之变化，冷轩生前最后一次任务就在这片区域。但最奇怪的是...
他指向红点旁边若隐若现的符号——一个死灵法师的印记，与影行者徽记重叠在一起。
楚炎知道吗？
罗兰摇头：传讯水晶联系不上。北境的暴风雪干扰了魔法通讯。他犹豫了一下，我打算亲自去调查，但骑士团这边...
我去。苏瑶斩钉截铁地说，莉亚的情况已经稳定，而且...她轻触容器，影行草的花瓣立刻朝她的手指卷曲，我觉得这是冷轩想告诉我们的什么。
夜幕降临前的圣城骑士团总部。
二十名十到十二岁的孩子排成两列，紧张地看着面前折断的箭矢。罗兰将两截断箭分别递给队列首位的两个孩子——一个是前圣骑士的女儿，另一个则是被处决的审判官之子。
记住这堂课的主题。罗兰的声音在训练场回荡，仇恨的链条必须有人先放手。
贵族代表在观礼席上交头接耳。自从罗兰开始招收各阶层学员，保守派的反对声就没停过。最让他们不满的是，骑士团现在居然教授两种能量控制法——光明技巧与黑暗防御术。
团长大人！一个蓄着八字胡的贵族突然站起来，您真的认为黑暗技巧适合教给孩子吗？
罗兰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向场边的木桶，从里面捞出一条活鱼放在石台上，然后示意两个学员上前。
艾琳，用圣光刃。
金发女孩紧张地举起手，一道纤细的金光从指尖射出，精准地切下鱼头。
马克，用暗影束缚。
黑瘦男孩抿着嘴做了个抓取动作，鱼身突然被黑色能量包裹，悬浮在空中。
现在，罗兰将两截断箭碰在一起，合作。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同时出手。金光与黑雾在空中交织，形成奇异的灰白色能量网。当能量散去时，石台上的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尾活蹦乱跳的蝌蚪。
观礼席上一片哗然。老贵族跌坐回椅子上，脸色煞白：这...这不可能...
这就是平衡的力量。罗兰环视众人，不是消灭对立面，而是找到共存的可能。
训练结束后，罗兰独自登上骑士团钟楼。从这里可以望见城郊苏瑶的诊所，以及更远处正在施工的平衡学院地基。他掏出传讯水晶，再次尝试联系楚炎，依然只有杂音。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罗兰喃喃自语，目光投向北方阴沉的天空。
冰泪湖比传说中更加诡异。楚炎站在湖边，银色疤痕不受控制地发烫。湖水不是普通的蓝，而是一种接近荧光的青，即使在暴风雪中也清晰可见。更奇怪的是，湖面完全没有结冰，反而蒸腾着热气。
这不对劲。瓦伦丁的声音紧绷，当年这里冷得连火把都会冻结。
楚炎蹲下身，谨慎地触碰湖水。指尖传来的不是预期中的温热，而是刺骨的寒——这种视觉与触觉的错位感令人毛骨悚然。他掏出之前找到的蓝色水晶，发现它们正在共鸣般闪烁。
湖底有东西在召唤这些水晶。
平衡之锚可能已经被污染。瓦伦丁警告，艾德琳设下的防护咒语...
楚炎已经脱掉斗篷和厚重的外衣：那就更需要下去看看了。
他在体表覆盖一层灰白能量，这是改良后的腐朽之力运用方式——不再具有侵蚀性，而是形成保护膜。深吸一口气后，楚炎跃入湖中。
水下世界比表面看起来广阔得多。荧光湖水照亮了错综复杂的洞穴系统，墙壁上刻满古老的死灵法师符文。随着下潜深度增加，楚炎胸口的压迫感越来越强——这不是水压造成的，而是某种强大的能量场。
拐过一道突出的石梁后，他突然进入一个无水空间。这是个半球形的洞穴，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灰白色水晶，表面布满裂痕。水晶周围的地面上，七个寒霜教派成员围坐成圈，正在吟诵某种咒语。
楚炎悄无声息地落地。正准备靠近观察时，瓦伦丁突然在他脑中尖叫：左边！
一道蓝光擦着脸颊飞过。楚炎转身，看到洞穴阴影处站着第八个教派成员——这人没有戴兜帽，露出张布满蓝色纹路的人类面孔。
我就知道你会来，死灵法师。男人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音，古老者需要你的能量打开通道。
楚炎冷笑：你们的老古董还是继续睡觉比较好。
男人突然抬手，七名诵经者同时转头——他们的兜帽下根本没有脸，只有蠕动的蓝色能量体。灰白水晶剧烈震颤起来，一道裂缝中渗出黑色的黏液。
太晚了。男人咧嘴一笑，门已经打开一半。很快，真正的古老者就会归来，清洗这个失衡的世界！
楚炎不再废话，双手合十后猛地拉开。一道灰白光刃呼啸而出，将最近的三个能量体拦腰斩断。但令他震惊的是，这些生物很快重组，而且变得更加强大。
物理攻击没用！瓦伦丁急促地说，它们是无相元素，必须用...
楚炎突然想到什么，从怀中掏出三块蓝色水晶。当他把水晶抛向空中时，那些能量体明显躁动起来，连那个领头人都露出惊慌的表情。
原来如此...楚炎冷笑，你们不是守卫，是逃兵。
他催动灰烬领域，但不是攻击，而是将三块水晶碾成粉末。带着特殊频率的能量波动瞬间充满洞穴，所有能量体同时僵直。领头人惨叫一声，脸上的蓝色纹路开始褪色。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控制密码...
楚炎没有回答。他冲向中央水晶，双手按在裂缝处。灰白能量如潮水般涌入，与渗出的黑色物质激烈对抗。整个洞穴开始震动，碎石从顶部簌簌落下。
楚炎！瓦伦丁的声音罕见地惊慌，水晶要爆炸了！
那就炸吧。楚炎咬牙坚持输出能量，总比放出里面的东西强。
最后一刻，他想起了苏瑶的眼睛。珍珠白的虹膜中，总是流转着希望的光芒。
灰白水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
当楚炎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湖岸上。夜空出奇地晴朗，北极光在头顶流动如丝绸。冰泪湖...现在真的结冰了，而且是最普通的白色冰层。
你差点害我们俩都完蛋。瓦伦丁的声音虚弱但充满抱怨。
楚炎坐起身，发现手中握着块小小的灰白水晶碎片——这是平衡之锚仅剩的部分。更令人不安的是，碎片内部有个微小的黑点，像瞳孔般注视着他。
不是结束...楚炎喃喃自语，将碎片收入贴身的暗袋。
远处传来狼嚎声。他望向南方，那里有他牵挂的人们和未完成的约定。但首先，他得弄清楚一件事——这些古老者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赛琳娜的标记会被划破，以及...
湖底那个领头人临死前说的话：你以为灰烬领域是创造？不，那是囚笼！
风雪再次降临，很快掩盖了所有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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