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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龙心大悦,当即大手一挥,下旨将唐如海释放回家。

父女重逢本是喜事一桩,然而他们谁都不曾料到,这段短暂的天伦之乐,竟成了最后相守的时光。

与此同时,萧煜正在内务府档案房中彻夜查案。他以巡查为由,调取了吟霜生前经手的全部物资记录。连续翻阅数日账册后,他终于发现了一条关键线索——

吟霜每月初五都会申领一斤“墨石“,且每一条记录上都留有王瑄的亲笔签字。三年来,这项领取从未间断。

萧煜立即将记录逐条抄录,随即快马加鞭赶往唐府。

此时,唐清羽正在对墨发膏进行初步分析。她取出一小块膏体置于瓷碟中,加入清水稀释。膏体渐渐溶解成深黑色的液体,表面浮着一层油光。

她用棉签蘸取少许,涂抹在白纸上。待其晾干后,纸面上留下了难以清除的黑痕。

恰在此时,萧煜赶到,将“墨石“领取记录递到她面前。

“吟霜每月都会申领墨石,而这墨发膏极有可能就是用此物制成。“唐清羽凝神推断,“若墨石中含有某种重金属或特殊矿物,长期接触很可能导致皮肤色素沉积。“

为验证猜想,她当即着手实验。

次日,她寻来两只体型相仿的狗,一黑一黄,健康状况相当。她将墨发膏每日涂抹于黑狗的颈部与前腿,持续五日;另一只黄狗则不作处理,作为对照。

三日后,黑狗涂抹部位开始出现斑驳黑点;至第五日,黑斑已然扩大,边缘不规则,形态与贵妃及吟霜身上的黑斑惊人地相似。

她刮下少许皮肤组织置于显微镜下观察,发现黑色颗粒已沉积于表皮层,分布均匀。这与外部污染痕迹截然不同,更符合经皮吸收的特征。

“果然如此。“唐清羽合上记录册,语气凝重,“墨发膏中的墨石含有致黑成分,长期使用会在皮肤上形成黑斑。“

但她随即意识到一个矛盾:吟霜因频繁调配墨发膏,长期接触墨石,身上出现黑斑并不奇怪。但张贵妃年仅二十二岁,本就无需染发,按理不会接触此物——为何她身上也会有同样的黑斑?

这个疑问在她心中不断盘旋。唯一的解释是:张贵妃并非因使用墨发膏而染黑,而是通过其他途径沾染了墨石成分。

当晚,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砸在屋檐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几乎掩盖了其他一切动静。

唐清羽正在房中整理实验记录,忽然“啪“的一声,窗纸被利刃捅破。

她猛然抬头,一道黑影已翻窗而入,手持短刀直扑床前。

她反应极快,侧身翻滚躲过致命一击,刀锋擦着脸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刺客一击落空,立即转身再刺。唐清羽抓起桌边砚台砸去,刺客低头躲过,逼近床沿,匕首直指她咽喉。

“把东西交出来!“刺客声音沉闷,“别逼我下杀手。“

唐清羽连退数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吟霜留下的那封信,交出来!“

唐清羽心头一震。对方竟已识破她用假信诱敌的计策,此人是王瑄派来的无疑。

但她面上仍不动声色:“信早已被你们抢走,我还有什么可交?“

刺客冷笑:“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若聪明,就把真信交出来。否则,唐家人,一个不留。“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混在雨声中由远及近。

刺客警觉地回头一瞥。唐清羽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抓起铜烛台猛击其手腕。匕首“铛“的一声落地。

刺客反手擒住她的手臂,力道极大,试图将她制服。

唐清羽曾在现代接受过女子防身术训练,当即抬膝猛击其腹部。刺客闷哼一声,松手后退。

她立即操起烛台朝黑衣人砸去。雨声震耳欲聋,几乎吞没了屋内的打斗声。

刺客一刀劈来,她险险避开,背脊却重重撞上桌角。剧痛袭来,她额头顿时沁出细密汗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房门被猛地撞开。

“清羽!”

唐如海猛地撞开房门,手中高举一根烧火用的木棍,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

黑衣人见有人闯入,冷哼一声,身形疾转,刀光如电直劈而下。唐如海横棍格挡,只听“咔嚓”一声,木棍应声而断。刀锋顺势划过他左臂,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唐如海咬紧牙关不退反进,竟猛地扑上前死死抱住刺客腰身,用尽全身力气将对方拖在原地。

“羽儿,快走!”他嘶声大喊,一口狠狠咬在刺客腿上。

刺客动作一滞,随即反手一刀狠狠刺入唐如海肩窝,刀身残忍地一绞。

唐如海闷哼一声,终于松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鲜血如泉涌般从伤口不断流出。

“爹!”唐清羽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剧惊得魂飞魄散。

“快……跑!”唐如海拼着最后一口气,双手死死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为女儿争取着宝贵的时间。

刺客怒极,猛地抽刀,刀刃横切而过,瞬间划开了唐如海的脖颈。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窗边的屏风,迅速蔓延成触目惊心的一片。

唐清羽跪倒在地,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身体缓缓软倒。他的手伸到半空,最终无力垂落,头一歪,再无生息。

雨声、风声、心跳声,在她耳中轰然炸响,仿佛整个天地都在这一刻崩塌。

她跪在唐如海逐渐冰冷的尸身前,雨水从破碎的窗口灌入,打湿了她的头发,顺着脸颊流下,混着泪水滑进嘴角,咸涩得如同鲜血。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追寻真相,是在伸张正义。可现在,最亲的人却因她而死。

她怔怔望着父亲的尸身,竟不知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还是错。

黑衣人甩了甩刀上的血珠,一步步逼近。刀尖点地,鲜血泅开在地面上,染出一片刺目的红。

“信在哪里?”

他声音冰冷如铁,刀尖直指唐清羽咽喉,靴子踩在积水与鲜血交织的地面上,一步步逼近。

唐清羽缓缓闭上眼睛,脸颊湿冷,分不清是雨是泪。

她没有躲,也没有动,仿佛已听天由命,只等刀锋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