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厂那扇饱经风霜、漆皮剥落的铁皮大门,此刻被撞得哐当作响。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铁皮在剧烈的摇晃中凹陷变形
门外,混杂着愤怒的咆哮、牲畜的嘶鸣,还有围观人群的嗡嗡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进厂区。
“开门!赔俺骆驼!”
“红星厂!炸牲口!丧良心!!”
“再不开门!俺…俺放骆驼撞了!!”
秦风刚跨出车间大门,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嚣震得脚步一顿。
他刚从省城黑市回来,脑子里还回旋着苏棠“论斤卖”的霸气身影和防空洞里浑浊的空气,此刻却被这更接地气的“讨债”现场拉回了现实。
他眉头紧锁,快步走向厂门口。
老王已经带着几个工人,正用肩膀死死顶着摇晃的大门,脸憋得通红。“秦技术员,是…是那牧民,带着炸伤的骆驼…堵门来了!”
透过门缝,秦风看到了外面的景象:一个身材敦实、穿着蒙族袍子、满脸络腮胡子的牧民,正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挥舞着马鞭,愤怒地指着大门吼叫。
他身后,拴着三头骆驼。两头大的,一头腿上缠着渗血的脏污纱布,走路一瘸一拐,眼神惊恐不安;另一头背上秃了一大块毛,露出焦黑的皮肤,显然是爆炸冲击波掀的;
还有一头小的,依偎在母骆驼身边,瑟瑟发抖,不停地发出低低的哀鸣。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和路过的工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开门!”
秦风沉声下令。躲是躲不过去了。
大门“嘎吱”一声被拉开。
牧民像一头被激怒的牦牛,立刻冲了进来!他红着眼睛,手里的马鞭几乎要戳到秦风脸上!
“你就是管事的?”牧民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草原口音和压抑不住的怒火,“俺的骆驼!三头!两大一小!全让你那破炮仗给炸伤了!你看!你看!!”
他拽着那头瘸腿骆驼往前一推,骆驼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腿断了,背也烧糊了,小的吓破了胆,以后咋干活?咋养活俺一家老小?”
牧民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喷了秦风一脸:“你们红星厂!是造大炮打坏蛋的!还是专门炸牲口的?啊?炸碉堡还是炸牲口?你们丧良心!”
秦风被喷得后退半步,脸上火辣辣的。周围工人的目光也聚焦在他身上,有同情,有无奈,也有几分看热闹的戏谑。
五千块的索赔单,此刻像烙铁一样烫手。
可看着眼前这三头伤痕累累、惊恐不安的骆驼,看着牧民那布满风霜、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秦风知道,这钱…不赔不行。
理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憋屈和烦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老乡,对不起。试射意外,伤了你的牲口,是我们的责任。”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早已准备好的、盖着红星厂公章和秦风签字的赔偿协议,递了过去。
“这是五千块钱赔偿协议。你签个字,钱…马上给你。”
牧民一把夺过协议,看也不看,塞进怀里,眼睛依旧死死瞪着秦风:“五千?五千块就想打发俺?俺这骆驼,是草原上的宝,是俺的命根子,五千块…连买头小骆驼都不够!!”
他挥舞着马鞭,指着那头秃背的母骆驼:“你看它,以后还能驮东西吗?还能下崽吗?五千块…你打发叫花子呢?”
秦风的心猛地一沉,坐地起价?
他强压着怒火:“老乡,我们事先说好的,五千块…”
“谁跟你说好了?”牧民梗着脖子,“那会儿俺气糊涂了,现在俺想明白了,五千块!不行!至少…一万!少一分都不行!”
“一万?”
旁边的老王忍不住叫起来,“你咋不去抢银行呢?你那骆驼…金子做的?”
“闭嘴!没你说话的份!”
牧民冲着老王吼了一嗓子,又转向秦风,“赔钱,一万,现在!不然…俺…俺就住这儿不走了!天天让骆驼在你们厂门口拉屎撒尿!让你们红星厂…臭名远扬!!”
场面瞬间僵持!牧民像钉子一样杵在门口,三头骆驼不安地打着响鼻。
围观的议论声更大了。
秦风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憋屈!太憋屈了!
被鹰酱卡脖子,被亲王催订单,被苏棠警告“叛国”…现在,还要被一个牧民堵着门敲诈!
他秦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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