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伟盯着那排字,眨了眨眼,该不会是谁用蜡在镜子上写的吧,他伸手在镜子上抹了一下。
透明的水珠竟然让指尖沾上一点微红,他凑到鼻尖一闻,有一股极淡的腥气,不是血,更像某种腐朽的东西,赵伟急忙甩了甩手,心知是遇到脏东西了。虽然他从小听爷爷讲鬼怪故事,但第一次遇到还是心惊担颤,汗珠子顺着脊梁骨往下溜来。
“操…真有…有鬼啊?”他舌头有点打结,胡乱扯过毛巾擦把脸,手有点抖。他猛地关上水龙头,浴室里死寂一片,只有他自个儿咚咚的心跳声。
“不要来缠着我!”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卫生间小声说道,“又不是我害的你,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你,你找谁去。”
话虽然如此,但他深知这些鬼魂是万不敢找害死他们的人,凶手一般因杀性重、阳气旺盛,阴间之物难以靠近,所以鬼魂只会欺软怕硬,找那些气血不足,阴气较重的人,吸取他们的所剩不多的阳气,以求修炼成鬼仙,而长久存活。
赵伟命盘全阴,小时候就能感知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长大以后,阳气逐渐增强,已经无法感知到阴间之物了,但是还是经常遭遇怪事,所以他心中虽然害怕,但却不怎么慌。
他蹑手蹑脚地溜回自己房间,反手就把门锁死了,后背死死抵着门板,喘了好几口粗气才稍微定下神。急忙掏出手机放起了《大悲咒》,把音量调到最大,好像这嗡嗡嗡的念经声能给他壮胆。
“没事没事,老爷子说过,邪不压正…我心正…”他一边自我安慰,一边飞快地琢磨爷爷酒后的那些胡话。好像提过…裤带?对!说是裤腰带,特别是男人系过的,沾着阳气,鬼怕这玩意!农村送葬队伍里孝子贤孙腰里系的全是白布带子,就是为了防止冲撞亲人的鬼魂!
他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皮带抽出来,那是一条用旧了的牛皮裤带,油光锃亮。他也顾不上好不好看,直接把裤带系在了睡衣外面。
但感觉还不保险,他又想起家中的老书上说过:密闭的小房间能藏住人气,防止外泄。赵伟赶紧哧溜一下钻回被窝,连头带脚蒙得严严实实,希望能阻挡自己人气外泄,不要被门外的鬼魂寻到。
被窝里又热又闷,但他不敢掀开。心脏怦怦跳,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动静。
《大悲咒》循环到不知道第几遍的时候,他渐渐沉睡过去,送了一天外卖,实在是累了。突然门外突然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咚…咚…咚…
他掏出手机一看,凌晨三点。敲门声响了一会,见无人开门,又逐渐变成了指甲挠门,滋啦滋啦,听得人牙酸。
赵伟吓得一哆嗦,死死攥着被角,大气不敢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挠门声也逐渐停了。
接着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
门,又自己开了。(赵伟记得自己明明将门锁上了,怎么会自己打开了呢)
一股阴风吹了进来,带着卫生间那股熟悉的腐朽味。赵伟缩在被窝里,能感觉到那东西进来了,房间里的温度骤然降了几度,手机里循环的《大悲咒》似乎卡顿了一下,发出细微的电流杂音。
那东西在房间里缓慢地移动,无声无息,但赵伟能感觉到好像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扫过床铺。他在被子底下死死咬着牙,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冰冷的“视线”在房间里扫荡,似乎在寻找什么。就在那东西寻觅无果,准备离开时,赵伟系在腰间的旧皮带扣子,似乎无意中蹭到了床沿,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咔”。
“呜呃——!”
一声尖锐的嘶鸣猛地响起!
赵伟感觉自己身上的被子从脚底下被人掀了起来,逐渐露出双脚、小腿、大腿,当快到腰部的时候,房间内突然传出一声“啪”,好像是人被皮带抽了一下,被子猛地又落了下来。
阴风迅速地退出了房间,门再次合上。
赵伟等了好一会儿,才敢慢慢掀开被子一角,大口喘气。他摸了一把腰间的皮带,冰凉的扣子上扣带着一丝寒意。
“老爷子…还真没全忽悠…鬼确实怕牛皮裤带”他得意地一扬眉毛,心安了不少,倒头又想睡。这心大的劲儿,也是没谁了。
可还没等他闭上眼睛,外面的敲门声又响了!这次,是敲在他的房门上!而且力度大了很多,带着一种急躁。
砰砰砰!砰砰砰!
外面还传来一个女生带着哭腔的声音:“赵伟…开开门…我好怕…外面有东西…”
是张秀芳的声音。
赵伟一愣,这妹子大半夜闹哪出?他下意识就想下床开门。
但脚刚沾地,他猛地觉出不对。张秀芳的声音…飘忽得厉害,不像正常人说话,每个字都拖着一点奇怪的颤音。
门外的“张秀芳”开始哭诉,声音幽怨:“外面有东西…我好冷啊…开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求求你了…”
赵伟不敢开门,就爬在地上从门缝底下看出去,外面没有脚影——难道张秀芳是飘着的!
头上冒起一股冷汗,他知道,那玩意没走,还上了张秀芳的身了!
门外“张秀芳”开始又哭又闹,声音越来越大,吵得他脑仁疼。害怕劲儿还没过去,一股邪火却猛地窜了上来。这没完没了的,还让不让人活了?欺负人也得有个限度吧!
“操!真当老子是软柿子了?!”怒气一下子冲昏了头脑,压过了那点害怕。他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一把拉开门!
“嚎什么嚎!再嚎信不信老子抽你!”他冲着门口披头散发的“张秀芳”吼道。
“张秀芳”抬起头,露出诡异的笑容,尖利的声音脱口而出:“我…想…”
“想你妈!”赵伟正在气头上,根本不给它说完的机会,“赶紧给老子滚出来!不然我…我…”他四下摸索,想找件趁手的家伙,最后抄起了门后的一个塑料扫把,“不然我打得你魂飞魄散!”
被这么一骂一吓,“张秀芳”脸上的笑容僵住,瞬间变得怨恨,她盯着赵伟看了一会,也不离开,也不走,正当她开口想说些什么时!
“喔——喔喔——”
远处,一声清晰的金鸡报晓声,穿透了凌晨的寂静,传了进来。
“张秀芳”的动作猛地定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一声惊惧的尖啸,狠狠瞪了赵伟一眼,随后整个人飘回了自己的房间,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软在床上。
阴冷感迅速消退。
赵伟靠着门框,两腿有点发软,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张秀芳,又看看窗外越来越亮的天光,手里的塑料扫把“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妈的…这地方…真没法住了…”
……
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
赵伟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走出房间,脸色发白。
林伟建正在穿外卖服,看到他吓了一跳:“我靠!伟哥你咋了?昨晚做贼去了?脸色这么差?”
赵伟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比做贼刺激…你昨晚…没听见啥动静?”
“动静?啥动静?”林伟建一脸茫然,“我睡得沉,就打雷能醒。咋了?你跟秀芳妹子真吵架了?我好像隐约听见你吼啥了?”
这时,张秀芳也揉着眼睛出来了,看起来只是有点没睡醒,看到赵伟,还不太好意思:“早,赵伟哥…那个,我昨晚是不是说梦话吵到你了?好像梦见和人吵架了…”
赵伟看着她完全正常的样子,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没,没事。我也没睡好。”
他心里清楚,这女鬼怨气不小,而且盯上这屋子了。昨晚是侥幸混过去了,今晚呢?光靠一条裤腰带可不行。得想点办法。
送完上午的单,他没什么心思跑活,拐弯去了一条丧葬用品街。他在那些店铺里转悠半天,买了几枚看着古旧的铜钱,又在一家饭店门口看到一颗桃树,他趁着店家不注意折了一根桃树枝,最后又买了点便宜的黄纸和朱砂。
东西齐了,还缺个能找那玩意儿的东西。毕竟鬼是阴间无形之物,以前他能看到,现在长大了已经无法看到鬼了,必须借助法器才行。
他咬咬牙,又去了“福田典当”,记得上次在那里看到一个老旧罗盘,好像有点灵性。
胖老板郑福田正在泡茶,看见他,小眼睛一亮:“哟,小兄弟,又来关照生意?赎珠子?”
“不是,老板,跟您打听个事儿。”赵伟凑过去,递上一根好烟,“您这儿…有没有老罗盘?就是风水先生用的那种,越老越好,越灵越好。”
郑福田接过烟,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别在耳朵上,斜眼看他:“怎么?小兄弟改行看风水了?”
“嗨,业余爱好,研究研究,家里老人信这个。”赵伟嘿嘿一笑,瞎话张嘴就来,“您见多识广,门路广,肯定有好货。”
“老罗盘…有倒是有…价格可不便宜哦”郑福田端起茶杯茗了一口。
赵伟挤出一个笑:“老板,借用一晚上可以吗?。”
郑福田慢悠悠呷了口茶:“那可是精细东西。怎么,小兄弟遇上啥麻烦了?家里要看风水?”
“啊…是,是有点不顺,想看看。”赵伟含糊道。
郑福田放下茶杯,又从那柜台底下摸出那个红木盒子,吹了吹灰,“不过我这老罗盘,是开过光的,以前是无量子大师用的,金贵着呢,租金可不便宜。”
看着郑福田那笑眯眯的胖脸,赵伟就知道今天不出血是不行了。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最终以身份证抵押,租金二百五十块成交。赵伟拿着那沉甸甸的罗盘,感觉心都在滴血。
“奸商…绝对的奸商…”他一路骂骂咧咧地回了家,但这罗盘必须要用这种开过光的才行,普通的罗盘看个风水还行,想用它来定位鬼魂那是不可能的。
当晚,赵伟早早收工。趁着室友没回来,他在客厅里捣鼓起来。把铜钱按爷爷说的方位压在桌脚和门后,用朱砂歪歪扭扭画了几张符贴在门窗上——这种符箓他好多年没有画过了。最后,把那贵得要死的老罗盘请出来,摆在房间正中,周围撒上一圈小米。
布置完,他盘腿坐在阵中,桃树枝拿在手中,身前放着一个瓷碗,半碗土中点上了三根清香。
夜里,张秀芳回来看到自己房间门上贴着一张歪歪扭扭画的黄色符纸,心中颇为不满,开口就要赵伟立刻把客厅和自己门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拿走。
赵伟和她理论了半天,最后不得已低声商量道,“秀芳,我就用今天一晚上,明天保证全部收走”。
“你也是个大学毕业,怎么信这玩意,明天早上起来,你就得把这些玩意全收了。”张秀芳见赵伟让步,也不再多说,老老实实回自己房间去了,上了一天班,晚上还要背申论呢。
赵伟心道就这屋子风水,如果不改一改,张秀芳想考上公务员那是痴心妄想,不过他也不打算改变房屋风水格局,干扰别人的因果,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由定数。
夜里十一点,林伟建回来了,被客厅的阵仗吓了一跳,又见赵伟盘腿闭眼坐在客厅中间:“我靠!伟哥你搞毛呢?修仙啊?”
“嗯,我夜观天象,今晚忌出门。早点睡你的吧。”赵伟闭着眼瞎扯。
“兄弟,没想到你还懂这些呢”林伟建看赵伟将房间阵法弄的有模有样,对他态度不由恭敬了起来,涉及到鬼神命理之术,普通人都心存一丝敬畏。
“瞎胡弄着玩的,给屋子清清阴气。”赵伟不愿意多说,找个理由打发了他。
林伟建也不再多问,回屋睡觉去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了后半夜,房间安静得可怕。关了灯后,客厅里只剩下香头一点红光和赵伟紧张的呼吸声。
他心里直打鼓,手心全是汗,不断告诉自己没事,已经准备周全了。但恐惧这玩意,不是说说就能没的。
突然!
毫无征兆的,一股冰冷的寒意猛地包裹了他,像是一下掉进了冰窟窿!线香的烟柱猛地扭曲乱窜!地上的罗盘指针疯狂地颤抖起来,然后开始急速旋转!
来了!它又来了!
赵伟吓得一哆嗦,死死攥紧了拳头,眼睛紧紧盯着罗盘。
上面的指针忽地指向门口,又猛地甩向窗户,最后颤颤巍巍地指向了客厅西北角!
赵伟顺着指针方向看过去——那里只有他的旧行李箱!
但指针就死死指着那里,嗡嗡作响。
他吓得汗毛竖起,但想起爷爷说过,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尤其是横死的鬼,更是胆小。他强迫自己瞪大眼睛,努力去看那指针指向的地方,心里拼命回想爷爷关于“观鬼”的醉话…
当你修为到了,能隐约看到鬼物的“气”,判断其三魂七魄的状态,从而知道它的来历和执念。
他集中精神,眼睛瞪得发酸,泪水都快流出来了。
房间里光线极暗,只有香头那一点微光。起初什么都看不到,但也许是被那女鬼缠过两次,身上沾了点阴气,也许是那老罗盘真有点门道…
就在他感觉眼睛快瞎了的时候,终于…
恍惚间,好像真的看到一团灰白色的影子,在那角落里蜷缩着,微微波动。
那影子很淡,像个虚幻的泡泡,隐约能看出个人形,非常模糊,边缘不断逸散又重组。
眼见女鬼只是在角落里老实的呆着,没有朝着自己扑过来,赵伟心头一松,手里握着的柳树枝稍稍放低了些。
这东西跟他想象中张牙舞爪的恶鬼不太一样,这团“气”很弱,也很混乱,三魂七魄充满了痛苦和迷茫,像是个迷路的孩子。
他忽然有点明白了,这或许是一个生前遭受巨大痛苦的可怜魂灵。她不是真想害人,只是太痛苦,想找活人倾诉,或者…拉个人陪她。那写在镜子上的字,还有附身到张秀芳身上,只是为了找个人说话。
就在这时,那团模糊的灰白之气似乎波动得更厉害了。周围的温度又降了几分,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在赵伟耳边响起,努力地想传达什么:
“盒子…锁…他骗…”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