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杀！
这两个冰冷的字，像一盆冰水，从陈风的头顶浇到了脚底。
刚刚因为美食而升起的些许暖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微微哆嗦，端着盘子的手都开始不稳。
曹操刚刚站起身，正准备说些什么，一看到陈风这副模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能让上仙都露出如此沉痛表情的，难道……此劫当真无解？
“先生？”曹操试探着问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莫非……这三十万黄巾贼寇，已成心腹大患，连先生也……”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的程昱却猛地一跺脚，打断了他。
“主公！您又错了！”程昱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狂热的、混杂着心疼的复杂光芒，“上仙引动天象，烹煮大道，世间岂有他解不开的劫数？！”
“那先生为何……”曹操不解。
“主公您看！”程昱指着陈风那苍白的脸，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上仙这是早已窥见了破敌之策！但此策，必定要引动雷霆手段，伏尸百万，血流漂杵！上仙心怀天下苍生，有上天好生之德，一想到将有如此多的生灵涂炭，于心不忍啊！”
此言一出，周围的将领们全都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先生不是怕了，先生是……心疼了！
他们看着陈风的眼神，瞬间又变了。
之前的敬畏和狂热中，又多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孺慕之情。
既有雷霆手段，又有菩萨心肠！这才是真正的圣人！
陈风听着程昱的“解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就是单纯的害怕！
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疯狂咆哮。
曹操听完，脸上羞愧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被一种决绝所取代。他对着陈风深深一揖，声如洪钟：
“先生慈悲！然乱世用重典！为救天下万民于水火，纵有滔天杀业，操愿一人担之！万望先生赐下良策，救这危城于旦夕！”
“请先生示下！”众将齐声喝道，声震屋瓦。
完了。
这下彻底被架在火上烤了。
陈风脑子飞速运转，他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那张还没用的【指定名将卡】。
可激活卡片需要时间，更需要一个绝对不被打扰的环境。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学着之前那些高人的模样，缓缓地将那盘菜放在桌上，然后吐出了两个字：
“登城。”
“登城？”曹操和程昱对视一眼，瞬间又“悟”了。
上仙这是要亲临战阵，观察地势，再因地制宜，布下那惊天之策！
“快！护送先生登城！”曹操一声令下，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期待。
很快，陈风就被一群顶盔掼甲的猛将簇拥着，来到了城墙之上。
寒风凛冽，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放眼望去，远方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尘土飞扬，一面面黄色的旗帜如同鬼影般若隐若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陈风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他转过身，对一脸期待的曹操说道：“尔等退下，我要独自观天象，测地脉，此间……不得有任何人打扰。”
“喏！”
曹操等人没有丝毫怀疑，立刻躬身领命，将最大的一段城墙区域完全清空，并在两头设下了岗哨，严禁任何人靠近。
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陈风迎着冷风，颤抖着手，在心中默念：“系统，使用……历史名将指定卡！”
【历史名将指定卡已启动。】
【请宿主心中默念想要召唤的历史名将姓名。注：仅限东汉及之前的人物。】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陈风的心跳得像擂鼓。
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绝对不能选错。
选谁？
韩信？兵仙用兵，神鬼莫测。可他现在连手下有多少兵，城外是什么地形都不知道，就算韩信附体，没有信息也是白搭。
白起？杀神降世，坑杀百万。但那是建立在秦国强大的国力之上，现在城内兵疲粮少，硬拼就是死路一条。
一个个战神的名字在他脑海中闪过，又被他一一否决。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纯粹的军事家，而是一个能够破局的“鬼才”。
一个能用最小的代价，解决最大麻烦的人。
三十万黄巾军……
他们的优势是人多，悍不畏死。
他们的劣势是什么？
是迷信，是狂热，是他们的精神寄托——“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如果，能从他们的信仰上下手呢？
一个疯狂的、但似乎又无比契合当前局面的念头，猛地从陈风的脑海深处蹿了出来。
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要用神棍……对付神棍！
陈风深吸一口气，迎着城头的烈风，在心中一字一顿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天公将军……张角！”
系统出现了长达数秒的沉默，似乎在处理这个有些离经叛道的请求。
【……指令确认。】
【名将卡：太平道人·张角（残片），正在生成……】
一张泛着诡异黄光的卡片在陈风眼前形成，上面画着一个披头散发、手持九节杖、口中念念有词的道人。
【名将卡已激活！】
与之前“伊尹”卡那种温暖厚重的感觉完全不同。
一股阴冷、狂热，充满了蛊惑性的力量，瞬间冲进了他的大脑！
陈风的身体猛地一震，双眼不受控制地向上翻起，眼白占据了整个眼眶。
无数的符箓、咒语、祭祀仪式、煽动人心的口号，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记忆。
他仿佛看到了张角是如何在乡野间布道，用一碗符水安抚人心，用一句口号点燃疯狂。
看到了他是如何登台作法，呼风唤雨，将自己塑造成“大贤良师”。
也看到了他是如何振臂一呼，让天下百万信徒揭竿而起，撼动了大汉四百年的江山！
这股力量，不是韩信那种运筹帷幄的“神”，也不是伊尹那种润物无声的“道”。
这是一种近乎于“魔”的力量！
“先生！”
远处，一直偷偷观察着这边的曹操和程昱，骇然色变。
在他们的视角里，陈风在城墙上独自站立了片刻，然后身体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双臂猛地张开，仰天长啸。
虽然听不清啸声，但那股癫狂的姿态，却让他们心惊肉跳。
更诡异的是，原本晴朗的天空，竟不知从何处飘来几朵乌云，遮蔽了日光，让整座城头的光线都暗淡了下来。
狂风大作，吹得陈风的衣袍猎猎作响，仿佛要乘风而去！
“主公，不可靠近！”程昱死死拉住想要上前的曹操，声音艰涩，“先生这是……神游太虚，正在与天神沟通！我等凡人若是惊扰，恐遭天谴！”
曹操死死地盯着城墙上那道狂乱的身影，心中翻江倒海。
这就是仙人的真正姿态吗？
烹饪大道时，是返璞归真的圣。
而此刻，为了对抗那三十万贼寇，竟化身为执掌风雷的魔！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狂乱的异象缓缓平息。
陈风的身体停止了颤抖，他缓缓放下手臂，转过身来。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变了。
不再是之前的淡然和平静，而是燃烧着一种冰冷的、狂热的火焰，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黄色的符箓在旋转、生灭。
“孟德，过来。”
声音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曹操和程昱不敢怠慢，连忙快步上前，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传我将令。”陈风看着远方黄巾军的营寨，缓缓开口。
“第一，全城搜集公鸡，越多越好，明日午时三刻，于城头尽数宰杀，鸡血以瓦罐盛之。”
“第二，征调城中所有黄纸、朱砂，若无，则以黄布、鸡血代之，命三千士兵，不眠不休，只画一道符。”
“第三，于城内设一大坛，备清水百担，将符箓焚烧入水。”
“第四，命全军将士，今夜起，不得再言‘天’字，改称‘黄天’。每日三餐前，必先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一连四道命令，一道比一道邪门。
曹操听得目瞪口呆，浑身发冷。
杀鸡取血？画符烧水？甚至……让自己的军队高喊黄巾贼的口号？
疯了！先生这是疯了吗！
这哪里是退敌之策？这分明是在动摇自己的军心！
一旦将士们真的信了“黄天”，那这城，不等敌军来攻，自己就先从内部瓦解了！
“先生，万万不可啊！”曹操终于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声劝谏，“此举与自毁长城何异？！”
然而，程昱却站在一旁，呆立原地。
他先是和曹操一样满脸惊恐，但很快，他眼中的惊恐就变成了思索，思索变成了震惊，最后，化作了无以复加的狂喜和战栗！
“主公！主公！您……您又悟错了！”程昱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一把抓住曹操的胳膊，声音尖锐而急促。
“您还没看明白吗？先生这不是在斗兵！他是在……诛心！是在伐神啊！”
“伐神？”曹操茫然。
“对！”程昱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那三十万黄巾军，凭什么能席卷天下？凭的不是兵甲，不是粮草，而是他们心中那个虚无缥缈的‘黄天’！是张角赋予他们的信仰！”
“信仰，才是他们最强大的武器！而先生现在要做的，就是从根子上，摧毁他们的信仰！”
他指着城外，声音越发高亢：“您想，我们画的符，比他们的更‘灵’；我们喊的口号，比他们的更响；我们有先生坐镇，这便是天神降世！我们才是‘黄天’正统！”
“等到两军阵前，黄巾贼寇会发现，我们比他们更像‘天兵’！他们的神，已经抛弃了他们，转而投向了我们！到那时，他们的信仰会瞬间崩塌！三十万大军，不过是三十万待宰的羔羊！”
“此计……此计已非凡间之谋！这是釜底抽薪，夺其神位，诛其道统！高！实在是高！毒！实在是毒啊！”
程昱一番话说完，已是气喘吁吁，满脸通红，看向陈风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魔。
曹操跪在地上，听得呆若木鸡。
原来……还能这样？
不战而屈人之兵，只是兵法。
而先生此策，竟是要将敌人的神，都夺过来！
这是何等匪夷所思，何等霸道绝伦的手段！
想通了这一层，曹操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
他对着陈风，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额头触地，再也抬不起来。
“先生之谋，已通鬼神！操……愚钝至此！请先生恕罪！”
“操，这就去办！”
说完，他再无半分犹豫，拉起兀自沉浸在激动中的程昱，以一种近乎狂奔的速度冲下了城墙。
他们要去执行这道足以颠覆整个时代认知的“神谕”。
城墙上，冷风吹过。
陈风脑中那股属于张角的阴冷和狂热缓缓退去，理智重新占领了高地。
他听完了程昱的全程脑补，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我就是想搞个大型跳大神活动，跟他们比划比划，看谁更能忽悠……
怎么就成了“伐神”和“诛出道统”了？
这帮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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