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峰的呼吸都变得粗重。
他围着那两扇孤零零立在那里的黄花梨柜门，脚步虚浮，像是信徒在朝拜圣物。
他的手指伸出去，又猛地缩回来，生怕自己指尖的凡俗尘埃玷污了这历经百年时光沉淀下来的神韵。
那鬼斧神工的雕花，那温润如玉的包浆，那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流淌着蜜色光泽的木纹，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
这哪里是什么柜门，这是两扇通往财富与历史的大门！
他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唾沫，再看向林凡时，那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长辈对一个机灵晚辈的欣赏，那么现在，就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敬畏。
这小子身上藏着一股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运。
这根本不是捡漏，这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林老弟……”
李学峰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清了清嗓子，才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不那么失态。
“这……这宝贝，你……打算怎么出手？”
林凡神色平静，仿佛这惊天动地的发现，不过是路边踢到了一块普通的石子。
“老规矩，李经理，店里收。”
他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敲在李学峰的心坎上。
这话的意思太明白了。
我林凡认你李学峰，我把这泼天的富贵，分你一半。
李学峰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胸口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他搓着手，手心的汗让两只手掌发出了腻滑的摩擦声。
“老弟，你这么说，哥哥我心里就……就……”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五十一百？那是他妈的在糟蹋宝贝，是犯罪！”
李学峰一咬牙，一跺脚，仿佛做出了一个天大的决定。
“我做主了！店里出三百块！三百！这是我们这个分店能动用的最高资金权限！”
三百块！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在林凡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又狂野地搏动起来，血液冲击着耳膜，发出嗡嗡的声响。
三百块，在这个工人月薪普遍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个普通家庭不吃不喝，需要攒上整整十年！
意味着他可以彻底摆脱贫困，在这座京城里，真正地站稳脚跟！
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份超越年龄的沉稳，让李学峰越发觉得他深不可测。
“另外！”
李学峰像是想起了什么，动作都带着几分神圣感，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用手帕包裹得整整齐齐的小纸片。
他一层层打开，露出一张盖着红色印章的票证。
“自行车票！”
他把这张薄薄的纸片递给林凡，语气里充满了邀功的意味。
“哥哥我费了老大的劲才给你弄来的，你拿着！就当是哥哥我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自行车票！
在这个时代，这玩意儿比钱都金贵！有钱你都买不到！
林凡伸手接过那三百块厚实的钞票和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纸片。
钱是真的，票也是真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从他胸腔中勃发。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孤儿林凡，从这一刻起，他是手握巨款，即将拥有自己事业的林凡！
他看着李学峰那张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话锋一转，声音沉稳。
“李经理，您看，我一个半大小子，总在外面这么瞎晃荡，也不是个事儿。”
“年后，我想着，得找份正经工作。最好，是能天天跟这些老物件打交道的。”
这话一出，正中李学峰下怀！
他正愁怎么把这尊“财神爷”彻底绑在自己船上，没想到林凡主动递来了缆绳！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美的事？
“工作？这叫事儿吗？”
李学峰一拍大腿，声音洪亮，震得屋里的灰尘都簌簌下落。
“林老弟，你要是不嫌弃！年后就来我们信托商店上班！”
“我亲自给你申请一个学徒工的名额！你放心，不是让你去扫地抹桌子，干那些杂活的！你就跟在我身边，我亲自带你入行！”
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叫，特殊人才，特殊引进！”
这个承诺的分量，太重了。
这已经不是一份简单的工作，这是一个圈子的准入证，是一份足以改变命运的师徒人情。
林凡的目光闪动，他对着李学峰，郑重地躬了躬身。
“那就多谢李经理提携了。”
“嗨！见外了不是！”
李学峰一把扶住他，满脸笑容，眼里的欣赏几乎要溢出来。
“以后都是自家人，叫我李哥就行！”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学峰当即表示，他马上去联系车辆，把这对宝贝柜门妥善运走。林凡则揣着巨款和票证，先一步离开。
走在冬日的大街上，林凡的心情像是被阳光晒透的棉被，温暖而舒畅。
他没有直接回那个压抑的四合院。
他攥着钱和票，径直走向了京城最大的百货商店。
一个小时后。
南锣鼓巷，95号院。
午后的院子，本该是慵懒而宁静的，此刻却被一阵清脆而响亮的车铃声彻底划破。
“叮铃铃——叮铃铃——”
这声音，带着一股子炫耀的劲儿，响彻了整个院子。
院里所有的人，无论是在屋里打盹的，还是在院里晒太阳的，都被这声音吸引，不约而同地探出了头。
下一秒，所有人都僵住了。
只见院门口，林凡单脚撑地，跨坐在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上。
那是一辆“永久牌”二八大杠！
车身是纯黑色的烤漆，在冬日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车把手和挡泥板的镀铬件，亮得能照出人影。
威风！
太威风了！
林凡的身影，在这一刻，与那辆崭新的自行车融为一体，像一个得胜归来的将军，凛然不可侵犯。
整个四合院，死寂了一瞬。
随即，彻底炸开了锅！
“自行车！是自行车！”
一个小孩最先尖叫起来。
“天呐！林凡……他买自行车了？”
“还是永久牌的！新的！这得多少钱？一百多块吧！”
“他哪儿来的钱啊！”
羡慕、嫉妒、震惊、难以置信……各种复杂的情绪在院里每一个人的脸上交织。
所有人都从自家的屋里涌了出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上来，那眼神，像是看什么西洋景，恨不得在那锃亮的车身上盯出两个洞来。
这辆自行车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比上次那锅炖肉的香味，还要强烈十倍！
它不只是一辆车，它是身份，是财富，是这个年代普通人遥不可及的梦想！
而现在，这个梦想的主人，是院里最穷、最没靠山的孤儿，林凡。
就在这片嘈杂的议论声和灼热的目光中，一个尖利刺耳，充满了中气的声音，猛地划破了这一切。
“哎哟！我的脚！”
“我的脚被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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