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麻子走后的第二天，陈小七揣着攒下的两个铜板，去药铺给娘抓了副最便宜的草药。药铺掌柜是个瘦高个，见他递铜板时指节还缠着破布，瞥了眼药单上的“柴胡、甘草”，嘟囔句“这点药顶不了啥用”，还是给包了药。
回了家，招娣正蹲在灶台前生火，见他手里的药包，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哥，能给娘治病了？”
“嗯，先煎着试试。”陈小七把药递给她，自己蹲到墙角翻那堆剩下的铁屑——提纯的法子管用，还剩小半筐铁屑，够打两件小东西。他心里盘算着，得弄点能换钱的物件，光靠铁匠铺那点活计，娘的病拖不起。
正敲着铁屑，院里传来“吱呀”一声门响。赵四探进头来，手里拎着个破麻袋：“小七，师父让我来拿淬火用的桑木灰，你这儿有不？”
陈小七起身让他进来：“在后院呢，我给你装。”
赵四跟着他往后院走，眼尖瞥见墙角的铁屑团：“你还在捣鼓这玩意儿？王大麻子都把镰刀拿走了，歇会儿呗。”
“歇不得。”陈小七往麻袋里装桑木灰，“我娘的病得买药，铺里那点活计不够。”
赵四叹了口气：“也是。前儿个我去东市买米，见张屠户家的镰刀断了，骂骂咧咧说要找个好铁匠打一把，给的价钱倒不低。”
陈小七心里一动：“张屠户？他要啥样的镰刀？”
“就杀猪用的那种，要刃口硬，还得结实。”赵四挠挠头，“不过那活儿不好干，上次刘三给他打了一把，没两天就卷刃了，被他骂了一顿。”
陈小七捏了捏手里的铁钳——杀猪刀跟农具不一样，讲究“硬中带韧”，刃口要锋利，刀背得厚实，淬火时火候得拿捏准。他改良的淬火液正好合用。
“四哥，你帮我问问张屠户，要是信得过我，我给他打一把。”陈小七说，“价钱少点也行。”
赵四愣了愣，点头：“成，我下午就去问。不过你可得打好点，别给师父丢脸。”
送走赵四，陈小七赶紧翻出那堆铁屑团，塞进小熔炉烧起来。这次他没急着敲，先把铁屑烧得化了些，让杂质沉在底下——提纯时没除干净的杂质，得多烧几遍才能去掉。
正忙得满头汗，屋里传来招娣的喊声：“哥，娘醒了！”
陈小七赶紧关火跑进屋。李氏靠在炕头上，脸色虽还是白，但眼神亮了些，见他进来，哑着嗓子笑：“闻着药味了，你又乱花钱。”
“没乱花，是攒的。”陈小七蹲到炕边，摸了摸她的手——还是凉，但没之前那么冰了，“等我赚了钱，给你买好药。”
李氏拍了拍他的手，没说话，眼眶却红了。
下午赵四果然来传话，说张屠户愿让他试试，给二十个铜板，要是打得好，以后还找他。陈小七应下，连夜就着铁匠铺的余火开了工。
他没按寻常杀猪刀的样子打。寻常杀猪刀是直柄，他给刀柄加了个弧度，握起来更稳；刃口没磨得太尖，却把刀刃打磨得更薄，这样既能捅又能割；淬火时特意烧到“亮红”再下槽，让刃口硬实，刀身却留着点韧劲。
第二天一早，刀打好了。陈小七用破布把刀包好，往张屠户家去。刚走到肉铺门口，就见张屠户正跟个伙计吵架，手里攥着把断了的刀，气得脸红脖子粗：“这破刀！刚捅了一下就断了！耽误老子做生意！”
“张叔。”陈小七赶紧上前。
张屠户回头见是他，愣了愣：“你是……焦老三的徒弟？”
“是，我给您打了把刀。”陈小七把刀递过去。
张屠户接过刀，掂量了掂量，又拔出刀看了看——刃口青黑，刀背厚实，刀柄的弧度握着正顺手。他挑眉：“这刀……你打的？”
“是，您试试。”陈小七说。
张屠户也不客气，拿起旁边半扇猪，举刀就捅了下去——“噗”的一声，刀没费劲就扎了进去，拔出来时刃口没卷，连点豁口都没有。他又用刀割肉，一刀下去，肥瘦分明，利落得很。
“嘿！好刀！”张屠户眼睛亮了，把刀往案板上一拍，“比焦老三打的强多了！”
他从钱袋里摸出二十个铜板，又多拿了两个，塞给陈小七：“这两个是赏你的！以后我家的刀就找你打了！”
陈小七接过铜板，心里暖乎乎的——这是他穿越过来，第一次靠自己的手艺赚的钱。他攥着铜板，没敢耽搁，直奔药铺，又抓了副药，还买了两个白面馒头。
回了家，招娣正给娘喂药，见他手里的馒头，咽了咽口水。陈小七把馒头递过去：“给娘和你吃。”
李氏没舍得吃，掰了一半塞给招娣，又把另一半往陈小七嘴里送：“你也吃，天天打铁费力气。”
陈小七没接，笑着推回去：“我在外面吃过了，娘你吃。”
李氏知道他是哄自己，眼里含着泪，小口小口吃起来。
接下来几天，陈小七日子过得忙却踏实。白天在铁匠铺帮着打坯，抽空就给张屠户打了两把刀，赚了四十多个铜板；晚上回家就捣鼓铁屑，想着再打些啥能卖钱。
这天傍晚，他正往家走，路过运河边的码头，见几个脚夫正愁眉苦脸地卸粮袋。一袋粮食少说有百斤，得两个人抬着往车上搬，累得满头大汗，还有人脚下一滑，差点摔了。
陈小七停住脚——他想起上辈子在厂里见过的“滑轮组”，就几个轮子加绳子，能省不少力气。码头这地方，天天卸粮卸货，正用得上。
他凑过去，跟一个领头的脚夫搭话：“大哥，你们卸粮挺费劲吧？”
那脚夫抹了把汗，叹口气：“可不是嘛！一天卸几十袋，骨头都快散了。昨儿个还有个兄弟闪了腰。”
“我有个法子，能让你们省点劲。”陈小七说，“弄两个木轮子，架在杆上，再穿根绳子，就能把粮袋吊起来，不用抬。”
脚夫愣了愣，上下打量他：“你说的是啥？木轮子能吊粮袋？”
“能。”陈小七蹲在地上，用树枝画了个滑轮组的简图，“你看，这样绕绳子，一个人就能拉起来。”
脚夫看了半天，似懂非懂：“这玩意儿真管用？”
“管用。”陈小七说，“要是信得过我，我给你们做一个试试，不用花啥钱，就用你们现成的木头和绳子。”
脚夫犹豫了一下，点头：“成！你要是真能弄成，我给你五个铜板！”
陈小七心里一喜——又能赚点钱，还能试试这法子行不行。他跟着脚夫去了码头的工具棚，找了两个旧木轮、一根粗木杆，又找了根结实的麻绳。
没花一个时辰，简易滑轮组就做好了。脚夫们围过来看热闹，一个年轻脚夫自告奋勇去拉绳子——果然，百斤重的粮袋被轻松吊了起来，他一个人就能往车上送。
“真成了！”脚夫们都喊起来，领头的脚夫赶紧摸出五个铜板，塞给陈小七，“小兄弟，你真有本事！”
陈小七拿着铜板，心里比赚了二十个铜板还高兴——这说明他的技术不光能打铁，还能解决实实在在的活计，这才是能长久吃饭的本事。
正想跟脚夫们再聊聊，就见赵四慌慌张张跑过来：“小七！不好了！刘三跟师父告状，说你私自带铺里的铁料出去卖！”
陈小七心里咯噔一下——他给张屠户打的刀，用的是自己提纯的铁屑，没动铺里的料啊。刘三这是故意找茬？
他赶紧跟脚夫们道了别，跟着赵四往铁匠铺跑。刚到铺门口，就见焦老三站在院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刘三站在旁边，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师父。”陈小七硬着头皮上前。
焦老三没看他，指了指墙角一堆没打完的农具：“你这几天没少往外跑，铺里的活计耽搁了不少。”
“弟子没有耽搁活计，该做的都做了。”陈小七说。
“做了？”刘三在旁插嘴，“那你给张屠户打刀咋不说？用的不是铺里的铁料？”
“我用的是自己提纯的铁屑，没动铺里的料。”陈小七说。
“谁信？”刘三哼了一声，“除了铺里的铁，你哪儿来的料？我看你就是想背着师父搞私活！”
焦老三终于看向陈小七，眼神沉沉的：“小七，你要是想搞私活，得跟我说一声。铺里养着你，你不能光顾着自己。”
陈小七心里一沉——焦老三这是信了刘三的话？他刚想解释，就听焦老三又说：“不过你给张屠户打的刀，我听说了，打得不错。”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以后你要是想接私活，就跟我说。铁料铺里给你出，你打好了，铺里分三成。这样，你也不用偷偷摸摸的。”
陈小七一愣——焦老三这是想把他的私活也纳入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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