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這樣任性下去嗎？”
“叮鈴鈴……”屋簷下的風鈴又在響了。
“女兒遵命。”
天元十六年，帝后大婚。
紅燭高照，形單影隻。
我的夫君，我誓死效忠的君王，站在赤色帷帳外，用略帶滄桑的眉眼，匆匆瞥了我一眼。喟歎道。“李愛卿真是有心了，難為他將你調教的與她如此相似。”
我低眉斂目，端出溫婉賢良的面目來。“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絹紗婆娑，他走了進來，抬起我的下巴。“朕很滿意李愛卿送的這份大禮。”
不知過了多久，鼻端的龍涎香淡了下去。窗外的天已經大亮了。“娘娘，起身了嗎？”
床頂的龍鳳呈祥真是肅穆莊嚴啊，窗外飄來了山茶的香氣。我略帶疑惑地看向朱顏。
朱顏笑道。“這是皇上知道娘娘喜歡山茶，早就預備下的。”
“是白山茶嗎？”
“是紅山茶。”
紅山茶是她的最愛，一股莫名的悲涼湧上了我的心頭。臉上卻裝出一副萬分歡欣的模樣。“皇上真是有心了。我親手做一盤白玉酥給皇上送去。”
朱顏許是看出了些什麼，將頭低了下去，沉默著伺候我起了身。
大明宮略有些壓抑，因為祖訓緣故，正殿皆是用慶州的赭色與鴉青做塗料，輔以深黑幕簾，金色團繡，宮人也不過十一二人。
“皇后來了，坐。”皇帝漫不經心地隨意側身示意了一下。
我將食盒中的糕點吃食擺上桌案。
“白玉酥？”皇帝略帶了些吃驚。“你會做這些？”
“臣妾少時失怙，遍嘗人心冷暖，自是會這些的。”
皇帝放下紫毫筆。“自此之後，你享萬千之養，便能抵消些你在幼時的苦楚了。”
我對上皇帝的目光，見他眼中帶了些玩味，微笑道。“這白玉酥是昭淑妃與皇上的最愛，臣妾對皇上是忠臣之心，正妻之德，別無所求。”
皇帝嘴角帶了些嘲諷。“你是獨一無二的皇后，這點你大可放心。”
見對方始終對我帶了些防備，我將一路上醞釀好的話，緩緩道出。“皇上日夜勞心，為天下百姓的福祉焚膏繼晷，賤妾無德，忝居皇后之位。自知才貌德行難以比擬昭淑妃，但為皇上分憂是臣妾應盡本分，若能盡微薄之才，為皇上免除後顧之憂，便是臣妾畢生榮幸與母家應盡之責。”
“你知道你的二哥在戰死之前，說了些什麼嗎？”
“自然是公忠體國的遺言。”
“不，”皇帝陷入了悠遠的回憶。“那是國朝自開國以來最慘烈的邊關守城戰，你二哥擅長弓箭與馬上近身戰，所以帶領著軍中最精銳的弓兵，等在樓塔上，負責射死敵人的主帥與陣列將軍。若不成，你二哥便要隨時沖入陣中，四處搏殺，將敵軍吸引到自己身邊，為樓上的弓兵創造機會。如此反復，方能回師。就在你二哥找到敵軍主帥，挽弓搭箭時，敵人的箭卻先到了，一箭洞穿了他的心臟，軍士將人抬下來，他艱難地舉著右手，似乎有話對我說，我俯身聆聽。”他眼中閃過一絲痛色。“遲幽失了臣這個依仗，難免多有磋磨，還請殿下憐憫，庇護於他。還有臣家小妹，性子頑劣，還望殿下多多包容”
“遲幽”我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這是二哥在天元初年的冬天撿回府的瘦弱小孩，養了多年，最後二哥奉命上戰場時，跪在二哥門外四天四夜，硬是跟著去了邊關，只是二哥死後次年，他便也死在了邊關，屍骨無存。
“二哥是臣妾最親的家人，多謝皇上告知臣妾這些，了卻了臣妾的一個心願。二哥為國盡忠是為臣的本分，臣妾自當以二哥為榜樣，終生自勵。”
皇帝將目光轉回奏疏上。“你是朕的皇后，朕信你，這後宮就交給你了。”
“臣妾自當不負皇上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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