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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播里冰冷的电子音回荡在走廊：“科举大比，百刻循环将至，士子需勤勉自励，以备大考。”百日誓师大会后的躁动还未平息，教室里充斥着对未来的迷茫和强装的无所谓。角落里，晏君珩趴在桌上，左耳塞着耳机，与世界隔绝。窗外的梧桐落叶纷飞，像极了他无人问津的青春。“晏君珩！你不学，别打扰我讲课，耽误全班时间！”一支粉笔头精准地砸在他桌上。他被前排的人故意撞醒，抬头，眼底是压不住的戾气：“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扰你了？”“反了天了！给我出去！以后别上我的课！”老师的怒吼，同学窃窃的嗤笑，他早已麻木。起身，在一片或厌恶或看戏的目光中，沉默地走出教室。门外，他靠在冰凉的栏杆上。教室里，老师惋惜又厌恶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君珩，君子如珩，羽衣昱耀。可惜这么好的名字，用在这种人身上。”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上。他嗤笑一声，闭上了眼。……夜深人静，闹腾的人都去了食堂。晏君珩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室，胃里空得发慌。他埋头在桌肚里翻找那包失踪的方便面。课桌被掏空，杂物堆了一地。终于，在最里面，方便面袋卡在了铁皮和木板之间。他用力一扯，连带扯下了一张贴在铁皮上、边缘泛黄的纸条。字迹清隽有力，笔墨间的从容让他微微一怔。「我与旧事归于尽，来年依旧迎花开。」翻过来，背面是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落款：「138＊＊＊＊＊＊＊＊＊时间备注（司南）」鬼使神差地，在那个百无聊赖的晚自习，他核对号码，搜索微信。Agon，头像是一只眼睛极大、透着机灵古怪的橘猫。秒通过。「怎么称呼？」「晏君珩。」对面沉默了一会。「我认识吗？不好意思，我有点健忘症。」「你不认识。」他把纸条拍了过去。「哦哦，是我高三时候写的。看来你用了我以前的桌子，七年多了，还挺怀念。」对话戛然而止。晏君珩盯着那只猫眼看，心里莫名地空了一块。……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那个橘猫头像。「在忙吗？」「上课。」「要不要和我谈一场恋爱？」晏君珩手指僵住，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他几乎能想象对方发出这句话时，可能带着的戏谑或随意。他该拒绝，该问为什么，但一种破罐破摔的冲动，混合着对现状的反叛，让他快速敲下：「谈，我谈。」发出去就后悔了。太轻率了。他紧张地盯着屏幕。对方似乎也怕他反悔，立刻回复：「那就说好了，我的男朋友。」紧接着又一条：「哪个班？老班是谁？我过几天去找你，男朋友。」心跳如鼓擂。他强作镇定：「不要撩我了。」过了一会儿，那边回：「过几天去找你。」整个上午，晏君珩再也睡不着了。那句“我的男朋友”和那个即将到来的“几天后”，在他死水般的心里投下了一块巨石。……三个小时后，上课铃响。保安室的门被敲开，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松弛外套的身影溜了进来。“猜猜我是谁？”正在点烟的茅叔手一抖，烟灰掉了一地：“……司南丫头？”“Bingo！”司南摘下帽子，笑得灿烂，将手里提着一袋水果放下，“想我没？”“你这丫头，出去这么多年，音信都没！”王叔闻声进来，笑骂。烟雾缭绕里，司南熟练地剥了个橘子：“这不回来了嘛，回来投资母校，看看你们。”闲聊间，茅叔忽然想起：“哎，刚才晏君珩那小子还来问起你呢。”司南剥橘子的手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哦？他问我什么？”“就问认不认识你。我们说你可皮了，成绩还好，那小子听着呢…”司南三两口吃完橘子，站起身：“两位叔，我先去找校长办点正事，回头再聊！”她脚步轻快地走出保安室，目光投向那座熟悉的教学楼——“美善楼”。高三五班，应该还在那里。……她走上三楼，楼梯拐角，阳台边，一个身影撞入她的视线。少年侧对着她，左耳戴着耳机，同样的右耳耳机耷拉着，望着窗外。夕阳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光晕，却化不开他身上那种孤寂和倔强。一种奇妙的直觉攫住了她。她走过去，声音不自觉放轻：“请问，高三五班在哪？”少年没回头，只是反手向后随意一指。“你是这班的学生吗？”“嗯。”“我找晏君珩同学，你认识吗？”少年终于转过身。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瞬。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张力在两人之间无声蔓延。“我就是。”司南笑了，打破这微妙的尴尬：“真巧哈。”“你好。”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司南看着眼前这张带着警惕却又好看得过分的脸，心情莫名很好：“曹冰冰办公室在哪？”晏君珩指向走廊尽头。“谢谢。”司南走过他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说，“放学等我。”顺便，俏皮地对他眨了下眼。……司南被闻讯赶来的班主任曹冰冰火急火燎地拉走，一路穿梭去找校长。校长室里，面对一众领导的窃窃私语（“是那个差点把校长气死的司南？”“年级前五那个？”），司南从容不迫地抛出了投资方案。会议结束，已是黄昏。“卡搁这了，怎么花随您。现在几点了？”“啊？哦哦，放学得有半个多钟头了！”校长接过卡，还没从天上掉馅饼的惊喜中回神。司南脸色微变，抓起包就往外冲：“老魏哈，改天喝茶！”她跑到校门口，正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低着头，正要融入散去的人流。“晏君珩！”她喊住他，微微喘气，“开会拖得太久，久等了。”“……没事。”“饿不饿？”她按开车锁。“还好。”……“王大妈麻辣烫”的招牌依旧熟悉。中年老板娘看到司南，惊喜地丢下手中的活：“哎呦呦！司南！真是想死我了！让我看看瘦没瘦！”“李婶，我也快饿死了。”“这位小帅哥是…”李婶目光转向晏君珩。“朋友。”司南笑笑，“老规矩，不要香菜。他…都行。”两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端上桌，氤氲的热气暂时模糊了两人之间那点生疏和尴尬。司南和老板娘熟络地聊着天，晏君珩 mostly沉默地吃着，偶尔抬头看她一眼。吃完饭，避开晚高峰，车子驶向一个僻静的高档小区。“我送你回家。”“我没家。”司南打方向盘的的手顿了顿，语气自然：“那就先去我那儿。”……顶楼，密码锁开启的声音在空旷走廊回响。门一开，一个顶着鸡窝头、光着上身的年轻男人正拿着水杯愣在客厅。“啊——！！司南姐你怎么不打招呼！！”一声尖叫划破宁静。晏君珩挑眉，凑近司南，声音压低：“你还藏人？”“没有，朋友，樊阙。借住。”司南无奈扶额，“赶紧把衣服穿上！”樊阙手忙脚乱地套上T恤，眼神在司南和晏君珩之间来回扫射，充满了八卦的光芒：“姐…这…小男友？成年了没？”司南还真就转头认真问晏君珩：“你成年没？”“18。”晏君珩面无表情。樊阙一噎，用河南话小声嘀咕：“嘁，没俺家宝宝好看。”司南指了下客房：“君珩，你今晚住那间。去洗个澡休息吧。”晏君珩走进房间，放下东西。房间整洁，自带浴室。热水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这一天光怪陆离的遭遇。那个叫司南的女人，像一道强光，不由分说地劈进了他灰暗的世界。他洗完澡，才发现没有换洗衣物。犹豫半晌，只能用浴巾草草围了下，硬着头皮去敲司南的门。“进。”他推开门。房间不大，却极具冲击力。一整面墙的书架，塞满了心理学和设计类书籍。窗边是工作台，司南正戴着半框眼镜，对着一个精致的昆虫标本进行最后处理。“怎么了？鞋不合适？”“……我，没衣服。”“哦，衣柜里有新的。”司南头也没抬，专注着手里的活。晏君珩的视线却被墙壁上一个精致的蝴蝶按钮吸引。“想按就按呗。”司南的声音带着笑意。他按下按钮。一阵轻微的机械声，灰色的墙体亮起幽蓝的灯带，内部结构缓缓推出——悬挂着的顶级运动装备、公路自行车、滑板、羽毛球拍……像一个微型的尖端体育用品库，精密而酷炫。“卧槽…”他忍不住低呼。司南终于完成标本，将它嵌入墙上一幅空着的画框，一幅完整的艺术画作赫然呈现。她转过身，看着震惊的晏君珩，笑了笑：“一点小爱好。晚安，我的男朋友。”晏君珩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退回房间，背靠着门，心跳声在安静的夜里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