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馨寒看着莫玥气得扭曲的面容，压下身体的颤抖，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要我嫁给王应麟，助李芷熙在灵莲轩得到他弟弟的照看，还想让李家攀上王府，这般好算计，我偏不你如愿！”
“哈哈哈……”她笑得几乎喘不过气，脸上湿漉漉一片，分不清是泪水还是牢中污水，只映得那张脸愈发苍白剔透，宛若冰裂之玉。
莫玥被她这疯癫模样激得心头火起，恨不得立刻撕烂她的嘴，偏偏被水牢阻隔，什么也做不了。
她猛地啐了一口，破口大骂：“贱骨头！跟你那短命的娘一个德行！她若当年肯乖乖听我的，把你卖了安心做小，又怎会年纪轻轻就病死在床上！”
李馨寒浑身一僵，笑声戛然而止。一股被欺骗和背叛了十余年的冰冷绝望，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莫玥，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你什么意思？！我娘……我娘是你害死的？！”
莫玥见她终于变了脸色，心中一阵快意，嗤笑道：“是又怎样？难不成你还能爬出来杀了我？”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慢条斯理地说道：“当年啊，我好心劝你娘，只要她肯把你卖给人牙子，再安分守己地伏低做小，我未尝不能容她。可惜啊……她那榆木脑袋死活不听，宁可自己吞了毒，也不愿卖了你。”
她顿了顿，目光讥诮地扫过李馨寒惨白的脸，继续道：“你爹觉得愧对你娘，才勉强留你在府里养着。不然你以为，就凭你这碍眼的，能活到今天？”
“够了！”一旁的李烨终于听不下去，厉声打断，“当初说好此事永不再提！”
莫玥斜眼睨他，冷冷道：“李烨，别忘了你今天是怎么活下来的！跟她一个将死之人说这些，有什么大不了？”
李烨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青白交加，终究不敢再争辩，猛地转过身去，只留给李馨寒一个沉默而畏缩的背影。
李馨寒目眦欲裂，双眼血红，那目光似要将眼前二人的身影剜出洞来。
冰冷的牢水仿佛瞬间沸腾，滚烫地灼烧着她的四肢百骸。多年来对母亲早逝的疑惑、对父爱渺茫的渴望、对这个家残存的最后一丝眷恋，在这一刻彻底粉碎，化为滔天的恨意。
她死死咬着牙，齿缝间溢出血腥气，一字一句仿佛淬着血：“李烨……莫玥……你们最好……现在就弄死我……”
她的声音低哑得可怕，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决绝。
“否则……只要我活着一日……终有一日，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莫玥被那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寒，旋即又觉可笑，一个将死之人，还能翻天不成？她冷哼一声，挽住李烨的胳膊，语气轻蔑：“那就盼着你能从这水牢里爬出来吧！我们走！”
李馨寒闭上眼，任由冰冷的污水侵蚀身体，但胸腔之中，却有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热火焰在疯狂燃烧，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
城主府，宴会厅。
丝竹悦耳，舞姿曼妙。珍美佳肴如流水般呈上，玉液琼浆斟满夜光杯。
王洪高坐主位，满面红光，频频举杯向王晟劝酒，言辞热络，仿佛真是一位慈爱长辈见到了久别的亲侄。
王晟从容应对，举止优雅得体，杯到即干，尽显皇室风范。
他仿佛全然忘却了城外军威与城门口的剑拔弩张，只与王洪叙着家常，聊着风土，一副沉醉于盛宴的模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洪似不经意般笑问：“陛下此次派殿下前来，除了探望老臣，想必还有要务在身吧？若有需要老臣效劳之处，殿下尽管开口。”
王晟闻言，手肘看似无意地轻碰了一下桌面，才将酒杯放下，脸上也恰到好处地泛起一丝酒意朦胧的红晕，眼神略显迷离，笑道：
“皇叔言重了…嗝…说来惭愧，侄儿此行，确是因近来朝堂中有些…些不安分的言语，提及紫玄城税收账目似有模糊之处...”
“父皇深知皇叔忠心，定然是底下人办事不力，故特命小侄前来核查一二，堵住那帮御史的悠悠众口，也好…也好还皇叔一个清白嘛…”
宴席上的气氛，骤然间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王洪举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阴鸷，随即被他更大的笑声掩盖过去：
“哈哈哈！原来是这等小事！定是底下那帮不成器的东西出了纰漏，竟劳烦殿下亲自跑这一趟！殿下放心，明日！明日一早，我便命人将历年账册悉数送至殿下行辕，任殿下查阅，绝无半分隐瞒！”
王晟仿佛醉眼惺忪，笑道：“皇叔…皇叔坦荡！侄儿就说嘛，皇叔镇守边城，劳苦功高，岂是那等宵小所能非议的？”
“侄儿一路行来，见这紫玄城百姓安居乐业，市井繁华，皆是皇叔治理之功啊！父皇知晓，也必深感欣慰！来，侄儿再敬皇叔一杯！”
“为陛下分忧，乃臣子本分！”王洪大笑举杯，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殿下，请！”
二人再次对饮，表面一派叔侄和睦，其乐融融。
然而，宴席之下的暗流，已然变得湍急而冰冷。
王晟目光扫过厅内作陪的几位城主府幕僚和将领，将他们那一闪而逝的紧张尽收眼底。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春风和煦，再次举起了酒杯。
“皇叔，请。”
......
宴席终持续至深夜，宾主“尽欢”，不少人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王洪本欲借这酒宴好生试探王晟深浅，结果却越探越是心惊。
这少年皇子看似醉意朦胧，言语间却滑不溜手，每每问到关键处，便被他以敬酒、闲谈轻易带过。
几轮车轮战下来，连他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腹内翻江倒海，而王晟竟仍能保持几分清明！
见此情形，王洪只得暂时按捺下心思，命人送“酩酊大醉”的三皇子殿下回房歇息。
…
屋内，原本“烂醉如泥”的王晟屏退左右，眼神瞬间恢复清明，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张峰低声禀报：“殿下，我们潜入城中的百名秘探，如今只余十人左右！而且至今未能传回有用消息，王府内部如同铁桶，难以接近核心。”
王晟闻言，眸色深沉，指尖轻扣桌案：“折损近九成，竟连一点核心消息都探听不到？看来传闻不虚，我这皇叔将这紫玄城，真是经营得铁板一块啊！”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三声极轻的叩响，张峰瞬间警觉，无声掠至窗边。
一道压低的嗓音从门外传来：“殿下，卑职乃是刘将军麾下暗探头领，有急事禀报！”
张峰看向王晟，王晟微一颔首。
门开后，一名作仆役打扮的精干汉子闪身而入，纳头便拜：
“禀殿下，今日王府本在操办大公子王应麟的婚宴，然而宴至中途却骤然停止，所有宾客被匆匆遣散！”
“王府内外戒备陡然森严数倍，我等多方打探，竟无一丝消息泄露，不知府内究竟发生了何事。”
王晟眉头骤然锁紧，心中疑窦丛生，这婚礼中途停止极为反常！
王洪绝非因自己到来而做出此等举动之人，必定是王府内部出了极大的变故！
是什么事，能让王洪连儿子的婚礼都强行中断，并且还能将消息封锁得如此彻底？
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浮上王晟心头。这紫玄城的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得多，也危险得多。
他那位皇叔，所谋绝非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