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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再胡思乱想了,阿岑还是得进山去找家里那头白鹿。这几日白鹿太不听话,天天跑得无影无踪,总让她心里发慌。倒也怪不得它,这山里林深路远,谁知道它看见了什么。好在到了吃饭的点,它总会自己回到家。

她心里暗暗嘀咕:如今人都快吃不饱了,家里哪来的本事,还要分出些粮食来养一只鹿?真要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奇怪的念头。可当初牵回它的时候,自己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似的,无论如何都不想把它丢下。

白鹿很小,毛还没长起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野味,鼻尖和蹄子沾着些泥土。阿岑记得,那是父亲走没几天,她第一次在山里碰上它的时候。它两只眼睛一瞪一瞪的,里面竟像能看出花来一般,明亮而灵动,彷佛能看透她心里的孤单与恐惧。

那一刻,阿岑的心咯噔一下,觉得自己像遇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伙伴。她忍不住蹲下身,轻声说:“好嘛,姐姐捏捏你好不好?”

小白鹿似乎真的听懂了人话,低下头任由她抚摸。她伸手一摸,心里一阵惊喜——触感不像毛茸茸的棉花那么柔软,反而有点粗糙。阿岑愣了愣,连忙收回手,把小白鹿抱到鼻子下闻了闻——

“可臭了……你都几天没洗澡啦?”她忍不住嘀咕,接着心里一转念,“好吧,我带你回家洗个澡。”

今天天气正好,隔壁的孃孃正好要帮小方可洗澡。隔壁孃孃看她可怜,总会帮上一把,两个年纪相彷的女孩一起洗澡。阿岑想,不如带这只小白鹿回家吧。

可转念一想——家里哪养得起它?父母不靠谱,家里养阿岑和母亲都勉强,更别说再养一只小白鹿。就算不至于饿死,也永远吃不上饱饭。

阿岑看着小白鹿,那双晶亮的眼睛里似乎带着期待。她心里又疼又无奈,只好蹲在那儿,轻轻抚摸它的头,暗自下了决心:总有一天,她要让它也能过上好日子。

“就叫你狗东西吧。”阿岑总是这样叫她。

难听,但越叫越顺口,也越觉得好养活。奶奶曾经这样跟她说:“名字不必多好听,叫得顺心就行,叫久了,你们都习惯了,也就成了感情。”

小白鹿似乎也懂这话,听到这个名字时,眼睛亮了一亮,轻轻蹭了蹭阿岑的手。

从那以后,“狗东西”就成了她的小白鹿的专属昵称,虽然难听,却是她最温暖的陪伴之一。

“狗东西,你跑哪儿去了?让我看看你可好,好久不见,我都想死你了!”阿岑叫了几声,却没有人应答。估计又是不知道跑哪儿去玩了。

小白鹿只在她第一次捡到它的时候回过家,当时阿岑带它回家洗了个澡。说是洗澡,其实不过是随便冲了冲水。大山里面水源充足,可家里破败的房间和小白鹿晶亮的毛色格格不入。

奶奶瞥了一眼,叹了口气说:“娃娃,别养了,这东西不适合放在家里。养只白鹿在家里太招眼了,还是把它放回山里吧。别拘束了它的自由。”

阿岑心里一紧,看着小白鹿在山林间自由奔跑,虽然舍不得,但她知道,奶奶说得对——它属于山,而不是她破败的家。

“狗东西,你走吧。”阿岑蹲在地上,轻轻说,“奶奶说得对,你不适合这里。我们就当朋友吧。要是我叫你三声,你能听见,就出现行吧。我不关着你,我也养不起你。”

她顿了顿,眼睛盯着小白鹿晶亮的眼睛,心里有点酸,“但是,我需要有个人说说话。我不嫌你,你也不要嫌我,好吗?”

小白鹿歪了歪头,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轻轻蹭了蹭她的手。阿岑的心微微一暖,虽然知道它终究属于山,但这一刻,她们仍是彼此最温暖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