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这一世,我与白鹿作姊妹 > 第一章 可憐的女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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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里的冬天总是来得早。

大雾压在山腰,让整片山谷像被困住一样。十四岁的阿岑披着补了又补的粗布衣,赤着脚踩在冰冷的泥地上。她的脚趾已经冻得发紫,但她不能停下来,因为山下的米缸早就空了,若今天再没有挖到野薯,她和病中的母亲就得饿着过夜。

她的家在最偏僻的谷口,破旧的木屋年年漏雨,四角常年透风,雨一大,屋里便滴答成河。其实,这屋子连“家”都算不上,不过是早年别人拆旧房时丢下的破木料,东拼西凑搭起来的。

父亲在她七岁那年进城打工,从此再也没有消息。临走的前一晚,他难得买了点肉,给阿岑做了一顿像样的饭,还买了一件新上衣,亲手替她梳了头。那一刻,她以为父亲终于良心发现。可第二天醒来,他就不见了,只留下更冷的屋子和母亲哭到失声的夜。

从那以后,阿岑再也不信“承诺”这两个字。

父亲走的时候,爷爷奶奶还在。那时候,村里人多少还愿意在明面上照看她们娘俩。爷爷奶奶人不坏,他们心里清楚,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儿子害苦了妻女,多少也带着点补偿的心理。可终归是穷,能帮的也有限。家里本就揭不开锅,吃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连他们自己都经常饿肚子。能分给阿岑和她娘的,不过是碗里那点稀汤寡水。

有时,奶奶会把自己碗里的半块咸菜夹到阿岑碗里,嘴里絮絮叨叨:“娃儿还小,要长身子。”可下一顿,也许就什么都没有了。阿岑记得,那些年自己总是饿得肚子贴在后背,夜里翻来覆去,听着屋外的风吹进来,觉得自己就像被大山一点点掏空。

后来,爷爷奶奶相继病倒,走得也快。村里人更是懒得搭理她们,只留下冷言冷语:“活该,谁让她命苦跟着那种男人。”

从那以后,阿岑才真正成了这座山里最孤独的孩子。

村里人都说,她们母女是“被诅咒的人”。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父亲是欠债逃走,也有人说她母亲年轻时得罪了山神,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阿岑听着这些话,从来不反驳,只是更紧紧咬着牙,把野菌子塞进簍里,留给母亲。

冬天越来越冷,屋子里常常结着一层薄霜。母亲的咳嗽愈发厉害,有时一口气咳得直不起腰,唇边带着血丝。阿岑吓得不敢合眼,只能连夜去山里挖野草,回来熬成苦水喂母亲。

可这些草药哪能抵得住病。母亲日渐消瘦,眼窝深陷,说话也越来越少。她常常望着屋外的山,呆呆发愣,好像在等什么人,又好像早就放弃了。

阿岑心里慌,她想去求村里人帮忙,可推开一户户人家的门,换来的只是嫌弃的眼神,还有那句最冷的话——

“你们娘俩的命是烂下来的,救也救不活。”

夜里,她常常听见母亲咳得喘不上气。月光洒进屋子,映在那张憔悴苍白的脸上。阿岑常常悄悄哭,可是到了天亮,她又得收起眼泪,背着竹簍,走进雾深深的山林里。

她知道自己无处可逃。

这座大山,既是她的家,也是她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