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冰冷又带着戏谑的问话，像是一根无形的毒针，精准地扎进了办公室里那根名为“和平”的弦。
然后，弦断了。
空气中，最后一点因为劫后余生而产生的庆幸，被彻底蒸发。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长，都要令人窒息的死寂。
楚枫脸上的笑容，那副堪称完美的“商务精英”面具，寸寸龟裂。
他感觉自己的投影核心，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蓝屏重启，现在又被黑塔强行灌入了一个名为“背刺恩人”的病毒程序。
程序正在运行，CPU占用率百分之一千。
【卧槽？】
【我他妈……我他妈刚从ICU出来，你转手就把我送回去了？还是加护病房？！】
【黑塔！你个老六！你是不是玩不起？！】
【我刚忽悠瘸了你，把你从‘解剖我的变态科学家’忽悠成了‘我的项目合伙人’，你反手就给我来个‘投名状’？还是让我去把救命恩人的底裤给扒了？！】
【杀人诛心！你这招叫杀人诛心啊！】
楚枫的内心世界，已经掀起了一场代码风暴，无数的羊驼夹杂着乱码狂奔而过。
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艾丝妲。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那位刚刚还用母性光辉笼罩着自己的富婆站长，此刻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完了。
我们这个刚刚成立，连名字都还没取的“反黑塔PUA联盟”，还没走出这间办公室，就要因为“领导黑历史”而当场解散了。
然而，出乎楚枫的意料。
打破这片死寂的，不是艾丝妲的质问，也不是他的辩解。
而是一声……清脆的、带着极度愤怒的娇喝。
“无耻！”
艾丝妲的声音，像是一道撕裂长夜的闪电。
楚枫猛地一惊，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只见艾丝妲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俏脸上，此刻没有丝毫的羞赧或慌乱，反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怒火所覆盖。
她那双漂亮的星眸，如同燃烧的恒星，死死地盯着黑塔的人偶。
“黑塔！你太过分了！”
艾丝妲的胸口因为愤怒而微微起伏，那股好闻的栀子花与奶味，此刻都像是带上了硝烟的味道。
“你为了测试楚枫，为了满足你那扭曲的好奇心，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构陷我！”
“编造这种闻所未闻的谎言，试图离间我们！你以为我会上当吗？你以为楚枫会屈服于你的淫威吗？”
她上前一步，再次将楚枫护在身后，那姿态，像极了一只誓死捍卫自己巢穴的雌狮。
“我告诉你！不可能！”
“楚枫是我最信任的伙伴！无论你用什么手段，都无法动摇我们之间的信任！”
艾丝妲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坚定。
楚枫躲在她的身后，整个人都傻了。
他看着艾丝妲那写满了“同仇敌忾”和“坚贞不屈”的俏脸，大脑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等……等等？】
【这剧本不对啊？】
【她……她好像……完全没get到重点？】
【她以为黑塔说的《将军与龙》是我为了脱身，瞎编出来抹黑她的？她以为这是黑塔在考验我对她的忠诚度？】
【我的天……】
【站长，你的迪化滤镜，是不是开得太厚了点啊喂！】
楚枫的心情，瞬间从“即将社死”的绝望，变成了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
他看着眼前这位为了“保护”自己而怒发冲冠的富婆站长，内心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感动得稀里哗啦，恨不得当场纳头便拜，高呼“站长千古！”。
另一方面，他又慌得一批。
大姐！你越是这样，我待会儿的背刺，就越显得不是人啊！
而办公室的另一端。
黑塔的人偶，静静地悬浮着。
她那双无机质的电子眼，扫过愤怒的艾丝妲，又落在楚枫那张写满“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脸上。
数据流，在疯狂闪烁。
她似乎在分析这种超乎她计算的、名为“信任”的奇特数据模型。
良久。
“呵。”
黑塔发出了那标志性的、干巴巴的电子笑声。
“看来，我的‘合作人’，在你心里的分量，比我想象的……还要重。”
“很有趣的样本。”
她没有再纠缠于那个问题，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问话，真的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
“既然‘合作’已经达成，那么……”
黑塔的人偶，缓缓飘向门口，那两具待命的战斗机器人，也随之转身。
“楚枫，我的‘项目执行总监’。”
“给你三天时间，熟悉你的新身份。”
“三天后，我需要看到第一份……关于‘概率性异常好运’的初步数据报告。”
“不要让我失望。”
“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机械音里蕴含的威胁，让办公室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76号实验室的门，随时为你敞开。”
话音落下，黑塔的人偶和两具机器人，已经消失在了自动滑开的门后。
办公室的门，缓缓合上。
整个世界，终于只剩下了楚枫和艾丝妲。
还有那满室的尴尬。
“呼……”
艾丝妲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股紧绷的、如同战士般的气场瞬间消散。
她转过身，那双还带着一丝怒意的星眸，在看到楚枫的瞬间，立刻化为了无尽的温柔与心疼。
“楚枫，你没事吧？”
她伸出手，似乎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手伸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俏脸微红地收了回去。
“刚才……刚才真是委屈你了。”
艾丝妲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责。
“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才让黑塔用那种……那种卑劣的谎言来逼迫你。”
她越说越气，漂亮的眉毛都蹙了起来。
“什么《将军与龙》……简直是胡说八道！我……我怎么会看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楚枫的投影，疯狂闪烁，像一个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
【站长！别说了！别说了！】
【你再这么义正言辞地否认，我三天后怎么交差啊！】
【你这是在给我上强度啊！】
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地开口：“没……没事……站长，我……我明白的……”
“你明白什么？”
艾丝妲看着他这副“受了天大委屈还强颜欢笑”的模样，心疼得都快碎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走到楚枫面前，一双水光潋滟的星眸，无比认真地注视着他。
“楚枫。”
“嗯？”
“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害怕了。”
艾-迪化战神-丝妲，再次上线。
“我明白了，黑塔之所以针对你，就是因为你太优秀了，优秀到让她都感到了威胁！”
楚枫：“啊？”
“你之前的一切伪装，都是为了在空间站更好地生存下去，对不对？你不是胆小，你那叫……战略性隐忍！”
楚枫：“呃……”
“你刚才与黑塔的谈判，更是精彩绝伦！那不叫求饶，那叫……极限拉扯下的反向制衡！”
艾丝妲的眼睛越来越亮，仿佛已经亲手为楚枫谱写了一部名为《潜伏之空间站风云》的英雄史诗。
她看着楚枫，用一种充满了信赖与崇拜的语气，做出了最终的宣言。
“所以，你放手去做吧！”
“不要有任何顾虑！我相信你的判断力，更相信你的人品！”
“无论你接下来做出什么决定，哪怕是……哪怕是暂时对黑塔虚与委蛇，我都百分之百地支持你！”
她伸出白皙的小手，轻轻地，握住了楚枫那还在闪烁的投影手掌。
温热的、柔软的触感传来。
“因为我知道。”
艾丝妲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足以让整个宇宙都为之失色的、无比灿烂的笑容。
“你，楚枫，永远，永远都不会背叛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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