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跳得快要冲出喉咙,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匣子,深吸了好几口气,我才颤抖着,一点点掀开了匣盖。
里面铺着一层暗红色的、已经有些发黑的丝绸,丝绸上,放着几样东西。
一枚颜色沉暗、触手冰凉的古旧铜钱,上面刻着看不懂的符文。
一小截干枯发黑、像是某种植物的根须,散发着极淡的药味和……腥气。
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颜色泛黄粗糙的纸。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纸展开。
纸的质地很怪,不像普通的纸,更韧,更糙,上面用朱砂画着一幅图,笔法古拙,甚至有些稚嫩,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灵性和……邪性。
画的是一座山,山势陡峭,山腰处,标注着一个清晰的小点,旁边用更小的朱砂字写着两个字:古井。
而在山脚下,对着古井的大致方位,画着一座结构简单的宅子,看轮廓……分明就是我现在身处的这座祖屋!
一条蜿蜒的、用虚线表示的路径,从祖屋延伸出去,指向后山,最终通往那口古井。
在这条路径旁边,写着一行细小的、已经有些模糊的字迹,依旧是朱砂所书,那笔迹……我认得,是奶奶的,却比笔记里的更显年轻有力:
“镇物犹存,然灵脉已枯。枷锁渐朽,大凶将至。”
图的右下角,还画着一个极其简易的符号,像是一只盘踞沉睡的狐狸。
我看着这幅图,看着那行字,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住了。
这不仅仅是一张地图。
这是一个预言,一个早在很多年前,就可能已经写下的、关于今日之劫的预言!
镇物?指的是井里的东西?灵脉枯竭?枷锁朽坏?所以……所以才“镇不住了”?所以奶奶才不得不兵行险着,用命来填?
而那口井……它就在那里,在这张图上,清晰得可怕。
还有这个狐狸符号……又代表什么?和那个黑袍男人有关吗?
就在这时——
呜——呜——
一阵极其诡异、忽远忽近、像是无数人同时在低声呜咽哭泣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不是透过门窗,那声音更像是直接响在我的脑子里!阴冷,悲切,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渴望!
几乎是同时,我口袋里那块碎布片,猛地变得滚烫!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大腿皮肤上!
“嘶!”我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猛地把它掏出来。
只见布片上那个扭曲邪门的符号,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血一样的红光!
它们……来了!
不是一只!是一群!
那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它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直接扎进我的脑髓深处,盘旋,呜咽,带着能把人逼疯的怨毒和一种黏腻的渴望。
呜——呜——,忽左忽右,忽远忽近,根本找不到源头,仿佛整个老屋,连同外面的整个世界,都被这诡异的悲鸣填满了。
手里的碎布片烫得吓人,那块皮肉像是要被烙穿!上面那个扭曲的符号红得发亮,像一只刚刚睁开的、充满恶意的血眼。
它们来了!不止一个!是一群!黄皮子没说谎,这鬼东西就是个招魂幡!
极致的恐惧像冰水兜头浇下,四肢瞬间冻僵,血液都仿佛凝固了,跑?往哪跑?外面可能更可怕!
就在我脑子一片空白,几乎要被这无形的恐怖压垮的瞬间——
“嗷——!”
一声尖锐短促、绝非人声的嘶叫猛地从窗外炸响!是那只黄皮子!声音里充满了动物面临生死威胁时的极致惊恐和疯狂!
“滚开!都滚开!黑爷饶命!三姑娘救命啊!!”它的声音扭曲变形,夹杂着某种激烈的、像是撕打扑咬的动静,皮毛被撕扯的嗤啦声,还有它吃痛的惨嚎。
它被围攻了!那些“东西”先找上了它!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不是因为同情那邪性的东西,而是一种兔死狐悲的冰冷绝望,它们收拾完黄皮子,下一个就是我!
几乎是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堂屋里的温度骤降!呵气成霜!
那盏长明灯的幽蓝火苗疯狂摇曳,像是被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撕扯,明灭不定,眼看就要熄灭!
糊着窗户纸的棂窗外面,一个接一个的、模糊扭曲的暗影,密密麻麻地贴了上来!它们重叠着,蠕动着,将外面那点可怜的微光彻底挡住,整个堂屋陷入了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昏暗。
那直接作用于脑子的呜咽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充满了攻击性!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开始砸在门板和窗户上!不是试探,是疯狂的、想要破门而入的冲击!老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栓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窗户纸被外面蠕动的东西挤得变形,发出濒临破裂的嘶啦声。
完了!
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手脚冰凉,连抓起旁边那根顶门栓的力气都没有,绝望像冰冷的淤泥,淹没到我的胸口。
就在我以为下一秒它们就要冲进来,将我撕碎的时候——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冷哼,不知从哪个角落响起。
很轻,却像一把冰刀,瞬间切断了那充斥脑海的呜咽悲鸣!
空气猛地一滞。
那些疯狂撞击门窗的声音戛然而止。
贴在窗纸上蠕动的黑影们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烫了一下,剧烈地扭曲、翻腾起来,发出一种无声的、却能感受到的尖锐惊惧!
堂屋内,那盏即将熄灭的长明灯,火苗猛地一定,不再摇曳,只是静静地燃烧着,散发出比之前更幽深、更冰冷的蓝光,勉强照亮我周围一小片区域。
一道极其模糊、几乎透明的黑色人影,在我身前不远处缓缓凝聚,看不清面目,只有一个修长挺拔的轮廓,宽袍大袖,墨发垂落。
是他!那个黑袍男人!他没有完全现身,似乎只是一个投影,一个警告。
但他仅仅是存在在那里,那股睥睨一切的、冰冷的威压,就足以让外面那些疯狂的东西瞬间噤声!
门外和窗外的骚动停止了,那些贴着的黑影没有散去,但它们不再撞击,也不再蠕动,只是静静地、死死地贴在那里,像是在无声地对峙,又像是在极度恐惧地蛰伏。
冰冷的死寂再次降临。
我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声音,和因为极度恐惧而粗重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