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领了命,一头雾水地奔向太农署,那装满农耕典籍的书箱比他人都高,压得他步履蹒跚。
他想不通,殿下明明得了神物,不趁热打铁直呈御前,反而去借这些故纸堆,岂不是舍本逐末?
然而嬴子羡的心思,又岂是他能揣度。
夜幕低垂,一盏孤灯如豆,映照着嬴子羡清俊的侧脸。
他面前摊开的并非圣贤书,而是从小德子搬回来的农学典籍。
他一边翻阅,一边在脑海中与系统飞速交流,将现代农业知识与大秦的土壤、气候、工具等现实条件进行比对融合。
“系统,分析土豆在关中地区不同土质下的最佳种植法,并推演出轮作、间作的可行性方案。”
【指令接收。
正在基于《秦地水土考》、《农桑辑要》等典籍数据进行本地化建模……模型建立成功。
方案已生成,请宿主查阅。】
嬴子-羡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献上土豆,最多是奇功一件,但若能献上一整套行之有效、可复制、可推广的耕种之法,那便是足以安邦定国的万世之基!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御膳房后巷。
小德子按照嬴子羡的吩咐,将一筐精挑细选、个头匀称饱满的土豆悄悄放在了角落,筐上还压着一张布条:“此乃上林苑异产,烦请老姜头掌勺一试,莫问来源。”
做完这一切,他仍是满心不解:“殿下,这……咱们为何不直接呈给陛下?此等祥瑞,陛下定会龙颜大悦啊!”
嬴子羡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望向咸阳宫的方向,声音平淡却带着洞察世事的智慧:“小德子,你记住。朝堂上的官老爷们,信的是天象,是祥瑞,是那虚无缥缈的君权神授。但宫墙外的老百姓,信的只有自己的肚子。想让这‘神薯’真正活下来,光靠陛下的金口玉言还不够,得先征服天下人的舌头。”
御膳房内,总管“老姜头”正为秋季菜单发愁。
他是宫里伺候了两代帝王的老人,一手厨艺出神入化,脾气也和他的手艺一样大。
一个小宦官将后巷的筐子和布条呈上时,他只瞥了一眼,便不屑地哼了一声:“上林苑的异产?又是哪个不懂事的贵人送来的野果子?扔出去!”
“姜总管,这东西……闻着有些奇特。”小宦官迟疑道。
老姜头皱眉,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腥气夹杂着泥土的芬芳钻入鼻腔。
他干了一辈子庖厨,经手的食材万千,却从未闻过这种味道。
好奇心终究战胜了傲慢,他挥挥手:“罢了,拿去洗净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玩意儿。”
土豆被洗净削皮,露出淡黄色的内里,质地坚实。
老姜头掂了掂,心中更奇,索性取了几枚,切成厚片,架在炭火上,随手刷了一层宫中特制的油脂。
“滋啦——”
油脂与土豆接触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霸道香气猛然炸开!
那不是肉香的醇厚,也非米香的清淡,而是一种独特的、带着焦香和甘甜的复合香气,仿佛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勾起最原始的食欲。
香气穿透了御膳房的重重门帘,飘出三重宫墙。
几个巡夜的小宦官鼻子抽动着,像被无形的线牵引,鬼使神差地循味而来。
他们扒在门口,口水直流。
“姜爷爷,这是什么神仙吃食?怎的如此之香!”
老姜头自己也愣住了。
他看着炭火上变得金黄焦脆的土豆片,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用竹签扎起一片,吹了吹,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
外皮焦香酥脆,内里却软糯绵密,咀嚼之下,一股纯粹的甘甜在舌尖化开,混合着油脂的香气,竟是前所未有的绝妙口感。
“这……这比刚出锅的粟米饭香上十倍!”一个小宦官斗胆溜进来,趁老姜头失神,飞快地偷了一片塞进嘴里,烫得直跳脚,眼睛却瞪得溜圆,满脸的不可思议。
“滚出去!”老姜头回过神来,一声暴喝,却不是因为被偷吃,而是因为心中的那份震撼。
他自己也呆立当场——此物,口感竟不输任何山珍海味!
那一夜,老姜头彻底疯狂了。
他将嬴子羡送来的一筐土豆视若珍宝,连夜试验了蒸、煮、炖、炸等各种烹饪手法。
蒸之,软糯如玉;煮之,清甜可口;炖之,吸满汤汁,入口即化;炸之,外酥里嫩,金黄诱人!
天亮时分,老姜头眼眶通红,却精神亢奋地写下了一份膳食札记。
除了六道精心设计的“土薯膳”菜谱外,他还在末尾用颤抖的笔迹悄悄标注了一行小字:“此物极耐饥,烹煮省柴,且极易储存。若能推广,仅御膳房开支,便可节省三成!”
次日清晨,嬴子羡算准了时辰,施施然地“偶然”路过御膳房。
他尚未走近,便闻到那股熟悉的烤土豆香气,当即脸色一“变”,大步流星地闯了进去,厉声喝道:“大胆!这不是仙人所赐之神薯吗?尔等怎敢私自动用!”
老姜头正指挥着小火慢炖一锅土豆,闻言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殿下饶命!奴才不知此物乃殿下之物,只当是无名异产,一时技痒……奴才罪该万死!”
看着跪地发抖的老姜头,嬴子羡心中暗笑,脸上却换上一副爽朗的大笑,亲自将他扶起:“老总管快快请起!你何罪之有?仙人赐下此物时曾有言,‘食之者昌,享之者福’!你这是替天行膳,为天下人试尝神物,乃是大功一件!”
老姜头懵了,一时不知嬴子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嬴子羡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指着烤架上最后一批金黄的烤土豆,朗声道:“来人,将此物摆上试菜台!本公子要让宫中之人都尝尝这仙家滋味!”
话音刚落,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何物如此喧哗?”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始皇帝嬴政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正龙行虎步而来。
他今日心血来潮,正是要来巡查各宫的节用情况,御膳房是第一站。
没想到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奇香,又听到嬴子羡在此。
老姜头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
嬴政的目光落在试菜台上那碟金黄焦香的土豆片上,眉头微挑:“子羡,这便是你口中的‘仙薯’?”
“回父皇,正是!”嬴子羡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老姜头战战兢兢地将那碟烤土豆和自己的膳食札记一同呈上。
嬴政接过札记,目光扫过那句“可省御膳开支三成”,眼神微微一动。
他拿起一枚尚有余温的烤土豆,放入最终细细品尝。
片刻后,嬴政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吐出几个字:“此物……倒有几分真味。”
他放下土豆,提起朱笔,在老姜头的札记上批示:“可入秋膳谱,试供三日。”
一言九鼎!
消息如风一般传遍六宫,宫中哗然。
丞相李斯得知此事,只是在府中冷笑一声:“雕虫小技。一介野薯而已,岂能动摇五谷社稷之正统?”
然而,宫墙之外,一股截然不同的风潮却在悄然兴起。
不知从何处开始,咸阳的街头巷尾开始流传——“听说了吗?十九皇子于梦中得仙人指点,获赐神薯,烤之如金饼,香飘十里!贫民若能食得一枚,三日不饥!”
咸阳百姓争相打听,这“神薯”究竟是何模样,何处可得。
相邦府,赵高的心腹女侍苏檀,奉命调查流言源头。
她换上一身布衣,行走于市井之间,却无意中听到一处粥棚旁,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农对着干裂的土地长叹:“若那传言中的神薯真能在我这地里种出来,就算老天爷再来个关中三年大旱,俺也不怕了!”
那一声饱含血泪的叹息,如重锤般敲在苏檀心上。
她回宫之后,立于雕栏画栋之下,遥遥望着嬴子羡寝宫的方向,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迷茫与动摇。
她低声自语,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他若……真能救万民于水火……我是否,还该继续当赵高那只不见天日的眼?”
夜色更深,一道黑影趁着巡逻换防的间隙,鬼祟地潜入了御膳房。
正是赵高的侄子,中车府令赵禄。
他的任务很简单——毁掉所有剩余的土豆,让所谓的“神薯”成为一个笑话。
然而,他刚摸到存放土豆的瓦缸,周围的火把便轰然亮起!
小德子带着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健硕宦官,将他堵了个正着。
“赵大人,深夜造访御膳房,是想偷师学艺,还是想偷鸡摸狗啊?”小德子按照嬴子羡的剧本,一脸讥讽地说道。
赵禄大惊失色,转身欲逃。
混乱中,他一脚踹翻了瓦缸,一筐金灿灿的土豆骨碌碌滚了一地。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老姜头的怒火。
他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抄着那把油光锃亮的锅铲,怒目圆睁,唾沫横飞:“谁!是谁敢动我的‘金疙瘩’!”
他一眼就看到了狼狈的赵禄,二话不说,抡起锅铲就追了上去。
赵禄哪见过这阵仗,被一个厨子追得满院子乱窜,屁股上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疼得他“嗷嗷”直叫,最后狼狈逃窜而去,一只靴底还粘着半块被踩扁的烤土豆。
第二天,一首新鲜出炉的童谣就在宫中悄然传开:“赵家禄,偷仙薯,被锅铲,撵着堵。屁股开花红彤彤,哭着喊娘好辛苦!”
嬴子羡正躺在软榻上,听着小德子眉飞色舞地学唱这首童谣,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打起嗝来。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那冰冷的机械音再次浮现:
【阶段性任务“舌尖上的大秦”超额完成。
民望值 500,宫廷声望 200。】
【奖励发放:高产作物“玉米”种子已解锁。】
【检测到宿主民望值突破临界点,开启新功能模块:“声望商城”。】
【触发主线任务:名动天下。
是否立即启动“大秦好声音”人才选拔计划?】
嬴子羡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眨了眨眼,嘴角翘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选秀?不,格局小了。”他喃喃自语,“我要办的,是大秦第一届——‘种田达人秀’!”
而此刻,在他寝宫外的窗下,夜风微拂。
苏檀默默地将一封刚刚写好、尚未点燃的密信收回袖中。
那信口的火漆印上,本该清晰地印着一个属于中车府令赵高的狰狞暗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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