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阿房宫的灯火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会被吹灭。
十九皇子嬴子羡的寝宫却灯火通明,香炉青烟袅袅,符纸贴满四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艾草味。
嬴子羡仰面躺在榻上,双目紧闭,呼吸绵长,额头上贴着一张黄纸朱砂符,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通天感梦”四个字。
他手里死死攥着一卷竹简,指节泛白,仿佛那是他与仙界唯一的联系。
殿角,小德子缩成一团,抖得像片秋风里的叶子。
“殿下……您说装病就装病,可您这装得也太真了吧?连脉搏都让那江湖郎中险些喊出‘气绝’来!万一陛下派太医署正经来诊,咱可就不是社死了,是真死啊!”他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梦中通玄”的皇子。
嬴子羡眼皮都没动一下,心里却冷笑:“系统发布的任务你看看——‘七日内使大秦亩产提升一成’,失败惩罚是裸身绕阿房宫跑三圈还高喊‘我是卷王之耻’?!这哪是惩罚,这是精神飞升刑!”
他前世被绩效考核指标压垮,穿越后只想当个咸鱼皇子混吃等死,结果系统比老板还狠,动不动就是“全朝堂社死”级别的羞辱。
跳《科目三》?那至少还能靠骚操作博一笑。
可裸奔加自辱……别说秦始皇,阎王殿里的判官听了都得给他记三过!
“所以,”嬴子羡在心里默默总结,“唯有以神话破现实,用迷信包装科学——装病不可怕,可怕的是装得不够仙。”
他深吸一口气,嘴里忽然开始含糊呓语:“……穿黄衣服的人,从东方来……踏云而来,手持金薯……说‘土中藏金,可活万民’……若不信,三日后,地裂生薯……地裂生薯……”
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像是梦呓,又像预言。
小德子听得汗毛倒竖,心想:殿下您可真是个人才,连梦话都能押韵。
次日清晨,消息如野火燎原。
“十九皇子昨夜通天感梦,得仙人授粮图!”
“口吐谶语,言三日后地裂生薯!”
“额贴符纸,手持天书,俨然神启之相!”
宫人奔走相告,太监宫女们议论纷纷。
有人不信,有人敬畏,更有迷信深重的老宫人跪地焚香,称“皇子乃天选之子”。
苏檀是午后到的。
她一袭素色深衣,发髻无华,眉眼如霜,踏着寂静的步子走入寝宫。
目光扫过满屋符箓,落在嬴子羡手中那卷竹简上。
她走近,轻轻抽出竹简,展开。
其上绘着一怪异块茎,形似昨日朝堂所献“神薯”,旁边赫然写着八个字:天赐五谷,救民于饥。
她眸光微闪。
“这几日,可有异状?”她问小德子,声音冷淡如霜。
小德子哭丧着脸:“殿下昨夜焚香拜斗,说梦见黄衣老者踏云而来,赐下‘神粮图谱’,还说……若不信,三日后地裂生薯!奴才劝都劝不住,只能照着您教的,烧了三道安神符……”
苏檀没说话,只将竹简翻来覆去看了数遍,指尖轻轻抚过那“天赐五谷”四字。
她不信鬼神。
但她信巧合——而眼前的巧合,太过刻意。
前日朝堂献薯,今日仙人托梦,明日地裂生薯?
时间太巧,动机太明,偏偏又披着一层“天意”的外衣。
可若真是装病……他何必冒如此大险?
宫中耳目众多,赵高更是无孔不入,一旦揭穿,便是欺君之罪。
她沉默良久,终是取出一方薄绢,悄然拓下图样,收入袖中。
转身离去时,脚步未乱,心却已起波澜。
“他……到底在赌什么?”
与此同时,赵高府邸。
密室烛火幽暗,赵高坐在案后,手指轻轻敲击案几,听着下属汇报。
“……苏檀已传图样,确与那‘神薯’相似。十九皇子至今未醒,口中反复说‘地裂生薯’四字。”
赵高冷笑:“装神弄鬼。他想借天意夺田?做梦。”
可就在这时,太卜署急报传来——
“太卜令祝繇求见!说有天象大兆,关乎国运!”
片刻后,祝繇匆匆而入,手中捧着一卷帛书,神色激动:“中车府令!天意昭昭,不可违逆!昨夜紫气东来,荧惑守心却现一线金光,主东方有贤者献粮,救万民于饥馑!更有人梦见黄衣仙人踏云而来,赐下‘土中藏金’之兆——此象与《河图谶纬》《周易·坤卦》完全吻合!”
他将嬴子羡那幅拓印图样呈上:“此物,正是‘土中藏金’之象!十九皇子通天感梦,乃大秦之福!若阻其事,恐触怒上苍!”
赵高瞳孔一缩。
他不信天,只信权谋。
可满朝文武信!始皇帝更信!
嬴政对祥瑞、长生、天命之说痴迷至极,前有徐福东渡,后有卢生求仙,如今一个皇子“仙缘入梦”,若强行打压,反而可能被李斯借题发挥,说他“阻天意、害苍生”!
他死死盯着那图样,半晌,缓缓闭眼:“……随他去。”
而与此同时,咸阳宫。
始皇帝端坐龙椅,听完祝繇奏报,沉默良久。
他指尖轻叩龙案,目光深远。
“十九子……竟有此缘?”
“陛下,”祝繇伏地叩首,“天降祥瑞,不可违逆。若准其试种,乃顺应天意,可安民心,兴五谷,利社稷!”
嬴政缓缓点头:“准。上林苑荒地三亩,交由十九皇子督导试种。太农令协办,不得懈怠。”
圣旨下达,举宫震动。
三亩地虽不多,却是皇命亲授,天意所归。
谁敢拦?
夜,深了。
嬴子羡缓缓睁开眼,一把撕下额头符纸,伸了个懒腰。
“呼——演了三天,累死我了。”
他坐起身,看着窗外星河,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笑意。
“现在,就等太农令来划地了……”
“只希望,李斯的人……别太不识趣。”
远处,上林苑的荒地在月光下静默如坟。
风吹过枯草,沙沙作响,仿佛大地在低语——
地裂生薯,真的会实现吗?
夜风掠过上林苑,荒草伏地如浪。
三亩新垦的田垄在月光下泛着湿润的土色,像是被谁用刀刻进大地的誓言。
太农令站在田头,袖手而立,眉头紧锁。
他本奉李斯密令,要以“地瘠不宜耕”为由驳回试种,可圣旨已下,天象有兆,连始皇帝都亲口称“顺应天意”,他一个区区九卿属官,哪敢逆龙鳞?
只得象征性划了块贫瘠坡地,土石掺杂,连老农看了都要摇头。
他冷眼盯着那刚插下的竹签标记,心想:等你种出个鬼来。
可他前脚刚走,后脚一道身影便踏月而来。
嬴子羡披着薄氅,脚踩短靴,亲自提灯巡视田地。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在掌心搓了搓,眉头微皱:“这土偏沙,保水差,得加点有机质……”话出口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竟又用上了前世农学课的知识。
他苦笑摇头,随即眼神一凛:“不过没关系——本殿下的剧本,从来不是靠天吃饭。”
他转身低声唤来小德子:“按我说的办,田埂西侧那条暗沟,今晚必须完工。鱼腥水要浓,腐豆汁要馊,最好让人闻一口就想吐。”
小德子苦着脸:“殿下,咱把膳房的泔水都偷空了……再这么下去,厨子要拿菜刀追杀奴才了!”
“放心,”嬴子羡拍拍他肩,“等土豆丰收,我让你当大秦第一个‘后勤总管’,年薪十石米,外加三顿免费自助餐。”
小德子一脸茫然:“自……助餐?”
“说了你也不懂。”嬴子羡摆手,眸光却冷了下来,“记住,赵高不会坐视不管。他若不信仙人,就一定会派人来毁田栽赃——而我要的,就是他自取其辱。”
果不其然,三更天刚过。
一道黑影鬼魅般潜入田间,身披夜行衣,动作轻巧,正是赵高亲信宦官赵禄。
他猫腰摸到田中央,掏出一把短铲,迅速挖出几株尚未发芽的土豆种薯,又从怀中取出一包黑灰涂抹其上,口中低语:“妖物现形,惑乱宫廷……看你明日如何脱罪!”
他正欲埋回,忽觉脚下一空——
“噗通!”一声闷响,整个人直直跌入暗沟!
腥臭扑鼻!
那沟底早灌满了发酵半月的鱼腥水与腐豆汁,黏稠如沼,臭气冲天。
赵禄挣扎起身,满身黑泥腥液,狼狈不堪,手中那几株土豆也被污泥裹得如同枯骨残骸,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他怒骂一声,刚要爬出,却听见远处灯笼晃动,人声逼近!
“谁在那儿?!”巡夜卫士喝问。
赵禄吓得魂飞魄散,丢下“妖薯”仓皇逃窜,一路滑倒三次,最终滚出田外,浑身恶臭,形同乞丐。
次日清晨,太医奉命查验“妖物”,只一眼便惊退三步:“此物阴气极重,黑斑蚀皮,恐为地煞所化,触之者轻则染疾,重则……癫狂!”
消息传至赵高耳中,他拍案而起:“蠢货!脏了圣田,还带出秽物?!”当即下令:“赵禄清扫东宫茅厕十日,不得停歇!若有怨言,割舌示众!”
而此时,上林苑已人头攒动。
第三日午时,嬴子羡一身素袍,立于田头,朗声道:“仙人有言,三日之后,地裂生薯。今日,便是验天之时!”
众宫人屏息凝神,太卜令祝繇亲执铜铲,缓缓掘土。
泥土翻开刹那——
金黄饱满的土豆成串而出,颗颗圆润,色泽如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神迹!真是神迹!”有人惊呼跪倒。
祝繇更是当场伏地叩首:“黄衣仙人显灵矣!土中藏金,救万民饥,此乃大秦国运重振之兆啊!”
嬴子羡轻轻捧起一颗土豆,指尖摩挲表皮,目光深远,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仙人有言——‘非为一人荣,乃为万民饱。’”
人群寂静,唯有风拂过田垄的沙沙声。
他眼角余光瞥见,人群之后,苏檀静静伫立,素衣如雪,眉心微蹙,眸光复杂。
她望着那捧“神薯”,又看向他,仿佛在重新审视这个曾被她视为疯癫的皇子。
就在此时,系统提示悄然浮现:
【试种面积达标,任务完成】
【奖励发放:玉米种子(十斤) “大秦好声音”选秀活动策划书(完整版)】
嬴子羡嘴角微扬,心中冷笑:“种地只是开始……接下来,该让大秦卷起来了。”
他转身,不动声色地将一筐品相最佳的土豆交给小德子,低语一句:“送去御膳房后巷,别走正门。筐底压张纸条——”
“写:此乃上林苑异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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