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伯穿着宽松舒适的唐装,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脸上挂着惯常的和煦笑容。
他拿起紫砂壶,动作缓慢而沉稳地为坐在对面的林怀乐斟茶。滚烫的茶汤注入白瓷杯中,热气蒸腾,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阿乐啊。”
邓伯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长辈的语重心长。
“坐馆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坐上去,就意味着要扛起整个社团的字头,要擦亮我们和联胜这块百年老招牌。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警察盯着,其他字头也盯着,一步走错,就可能万劫不复。”
林怀乐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欠身。
“邓伯教诲的是,阿乐记在心里了。”
邓伯放下茶壶,目光透过氤氲的热气,落在阿乐脸上,似乎想看清他笑容背后的东西。
“这次选你,社团里的叔伯们,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大D太霸道,太张扬。让他一个人坐大,社团迟早会失衡,会出大乱子。选你,是为了社团的平衡,也是为了长远考虑。你做事稳重,识大体,大家对你,是寄予厚望的。”
热气蒸腾中,林怀乐嘴角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些,他伸出双手,稳稳地接过邓伯递来的茶杯,动作谦逊。
“邓伯和各位叔伯的信任,阿乐明白。社团的平衡,阿乐更明白。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低下头,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动作优雅。
在他低头饮茶的刹那,眼中那层温和的笑意迅速敛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冰冷。
邓伯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卸下了一桩心事,话锋一转。
“对了,还有那个阿铭仔的事……就是野人张,张启铭。
他这次在湾仔跟洪兴靓坤闹得这么大,虽然事先没跟社团打招呼,弄得我们很被动,但也未必全是坏事。”
阿乐放下茶杯,认真地听着。
“靓坤这个人,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在洪兴内部也是树敌不少。
张启铭这小子,够胆色,也够狠,手下那个铁牛也是个猛将。”
邓伯的手指敲着红木扶手。
“现在靓坤肯定恨他入骨。你当了坐馆,这件事,你要好好处理。如果能利用好这个矛盾,说不定……是我们和联胜打进铜锣湾的一块敲门砖!那里油水厚,靓坤占着最好的几条街太久了。”
林怀乐立刻点头,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温和而可靠的笑容。
“邓伯高见。阿铭仔的事,我会亲自过问。洪兴靓坤这块骨头,是该有人去啃一啃了。铜锣湾,确实是个好地方。”
他再次端起茶杯,低头喝茶,掩盖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而在张启铭的办公室里。
这是一间位于他那家盗版光碟仓库二楼的简陋办公室,窗户蒙着灰,空气里混杂着塑料和机油的味道。
张启铭坐在一张旧办公桌后,手指间夹着烟,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份报纸。
办公室门被推开,额头裹着厚厚纱布、手臂也吊着绷带的铁牛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凶狠。
“大佬。”
铁牛的声音有些沙哑。
“打听清楚了,新坐馆是阿乐。龙头棍在他手里,大D……认栽了。”
张启铭头也没抬,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他吐出一口烟圈,淡淡地“嗯”了一声。
铁牛却显得很意外,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大佬,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奇怪?之前外面都传是大D势大,没想到最后是阿乐坐正了。”
张启铭终于放下报纸,瞥了铁牛一眼,眼神平静无波。
“大D够凶够狠,但阿乐够阴够稳。龙头棍在谁手里,谁就占着名分。邓伯那些老狐狸,不会让大D一家独大的。
阿乐上位,意料之中。”
自从巴闭的场子被靓坤的人强势抢回去后,张启铭就按兵不动,没有再贸然出手。
他在等,等一个能一举干倒靓坤、而不仅仅是占点小便宜的机会。社团新坐馆的上位,或许会带来新的变数。
铁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对大佬的判断,他向来信服。
张启铭把手上的报纸扔在桌上,报纸头条赫然是关于湾仔社团械斗的新闻。
他敲了敲桌子,吩咐道。
“铁牛,让手下的兄弟们最近都低调点,暂时别出去卖碟了,找个地方避避风头。警察肯定盯得紧,别撞枪口上。”
“明白,大佬!”
铁牛应道。
“还有。”
张启铭补充道。
“你去趟金铺,打个实心的金佛回来,不用太大,但要够分量。后天我要用,送礼。”
铁牛虽然不知道大佬要送谁,但也不多问,立刻点头。
“好!我马上去办!”
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去办事。
张启铭看着铁牛离开,掐灭了烟头。
他拿起桌上那部沉甸甸的大哥大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听筒里立刻传来一个中气十足、嗓门极大的老头声音,震得张启铭不得不把话筒拿远了一点。
“喂?哪个王八蛋!老子正在锄地呢!有屁快放!”
正是张启铭在新界老家当村长的老爹——陈老爹。
“爸,是我。”
张启铭的声音难得的平和。
“阿铭!你个小兔崽子!还没死啊?我以为你被人砍死在哪个臭水沟里了呢!这么久不打电话回来!”
陈老爹一听是儿子,嗓门更大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张启铭来自新界围村,深知未来港岛的“丁权”会成为极其抢手的资源。
他早就暗中让老爹利用村长身份和人脉,在老家低调地收购其他村民的丁权。
这是他为未来准备的一条重要退路和资本。
“爸,收丁权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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