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尸僵一般在死后1-3小时开始出现，4-6小时扩散到全身，12-16小时达到高峰，24小时后开始缓解。
可白雪被送进来时，老张说她已经“死亡”超过24小时了，按说尸僵应该已经开始缓解，可他之前看她的手，还是僵硬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弹性。
不，绝不可能。那种“软”的触感，和尸僵缓解时的僵硬不同，它是有弹性的，是……活人才该有的“软”，只是没有温度。
“白雪！”阳春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死死盯着她，盼着她能睁开眼睛，盼着她能回应他，哪怕只是动一下手指。
可推车上的人，依旧纹丝不动。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只有身后的炉火还在轰鸣，橘红色的火焰跳动着，发出沉闷的声响，像一只巨兽在低吼，令人窒息。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怕自己刚才的感觉是错觉，怕自己是因为太想念她，才产生了幻觉；他更怕，这诡异的“软”，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可就在这时，另一种更强烈的冲动，像火山喷发似的，压过了所有的恐惧——救她！
万一呢？万一那不是错觉呢？万一，白雪还没有死透呢？万一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她还活着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住了。阳春猛地扑了回去，双手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已经变得僵硬麻木，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虽然是火化师，但也曾学过基础的急救知识，人工呼吸、胸外按压，他都记得步骤。
他一手小心翼翼地托起白雪的后颈，手指能感受到她头发的柔软，还有脖颈处皮肤的冰冷。另一只手死死捏住她小巧的鼻翼，防止吹气时空气从鼻子漏出。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嘴唇紧紧贴合在她的唇瓣上，用尽全身力气，将胸腔里仅存的热气，不顾一切地、疯狂地往她口中吹去。
热气渡过去时，他感受到了那种“软”——比刚才更清晰，更真实。
他没有犹豫，立刻松开手，双手交叠，放在白雪的胸腔上，开始做胸外按压。
动作很笨拙，力度也控制不好，第一次按压下去时，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胸腔的僵硬，像在捶打一块没有弹性的顽石。
“一、二……”他在心里数着，每按压一次，就停下来，再次俯下身，给她渡气。
汗水很快就从他的额角渗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进衣领里，后背的T恤也被汗水浸得透湿，贴在身上，难受得厉害。
汗珠滴在白雪毫无生气的额头上，很快就没了痕迹。他的手臂开始发酸，一开始只是轻微的酸胀，后来越来越疼，像灌了铅似的，每抬一次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可他不敢停——他怕自己一停，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就彻底没了。
每一次人工呼吸，他都能清晰地触到她唇瓣上那诡异的“软”；每一次胸外按压，他都能感受到她胸腔的僵硬，可他还是一遍遍地重复着动作，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醒醒，白雪……求求你，醒醒……”他一边机械地重复着按压和渡气，一边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哀求，声音里带着哭腔，在空旷的操作间里飘着，凄厉又渺小。
他的眼泪不断流了下来，混着汗水，一起落在白雪的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炉火的轰鸣还在耳边盘旋，操作间里的灰尘被他的动作扬起，在橘红色的火光下飞舞。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阳春的手臂越来越疼，视线也开始模糊，体力在一点点耗尽。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挫败感和恐惧吞噬了——他做了这么多，白雪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吗？
就在他的手臂酸痛得快要抬不起来，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从白雪的喉咙深处逸了出来。
“呃……”那声音太轻了，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若有若无，被炉火的轰鸣彻底吞没。
可阳春还是听到了。
那一瞬间，他所有的动作都骤然僵停，心脏仿佛停跳了，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白雪的脸，连呼吸都忘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那声音是白雪发出来的。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生怕自己一眨眼，这一切就会消失。
然后，他看见了。
就在他的眼前，那原本死寂一片、毫无起伏的胸膛，极其微弱地、向上抬升了一下。
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像一片树叶被风吹动的弧度，下一秒就落了下去。可阳春看得清清楚楚——那不是幻觉，绝不是。
有了，真的有气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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