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邪性得紧,阳春怕吓着叶茵,不敢声张。
今天值下夜班,阳春总是觉得不对劲。007号焚化炉的炉温本该稳定在800℃,可凌晨三点突然往下掉,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得人心慌,从780到720,最后卡在650不动了。
他按规程检查了燃料阀、通风口,甚至打开侧门看了眼炉膛——里面的火明明烧得旺,红焰裹着黑烟,却偏偏散不出该有的热量。
更邪门的是,他弯腰检查时,恍惚听见炉膛里飘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像女人的声音,细得能钻进耳朵缝里。
当时他后背的汗一下子就冒透了,攥着扳手的手都在抖。可再仔细听,只有炉火的闷响,连空气里的热浪都还是老样子。
他骂自己是累糊涂了,关紧侧门,又调了半小时参数,炉温才慢慢升回去。但那股子寒意,却顺着脊椎爬上来,裹着他直到天亮。
这事他半个字没敢提。在殡仪馆干活,最忌讳说这些“不干净”的事,传出去不仅要被同事嚼舌根,搞不好还得被领导找去谈话——毕竟谁也不想跟一个“撞邪”的人搭档处理尸体。
第二天一早,阳春刚走出007号焚化炉操作间,就撞见了叶茵。
她见他脸色灰败得像蒙了层隔夜的尘土,眼下还挂着青黑,赶紧递过来一袋热豆浆:“阳春,你昨晚没睡好吧?脸色这么差,要不跟领导请个假,歇一天再过来?”
豆浆的热气扑在脸上,暖得人鼻尖发酸。阳春接过袋子,指尖触到温热的塑料,却没敢抬头看她的眼睛。
他怕自己眼里的疲惫和麻木,会让这仅存的善意也打了折。“没事,”他声音有点哑,“可能就是有点中暑,喝点水就好了。”
叶茵还想劝,可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轻轻说了句“那你别硬撑”,就提着化妆盒走了。
阳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拆开豆浆袋,猛灌了一口。甜腻的豆浆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点发毛的感觉——他总觉得,昨天那声叹息,不是幻觉。
他攥着空豆浆袋,慢悠悠走向007号焚化炉操作间。走廊的灯是声控的,他每走一步,灯光就亮一片,照得墙上“安全生产”的标语泛着冷光。
殡仪馆的早上总是很安静,只有远处停尸间的冰柜偶尔发出“嗡”的低响,还有清洁阿姨拖地的“哗啦”声,在空旷的走廊里绕来绕去。
走到那扇铅灰色铁门前时,阳春停下了脚步。门比他还高半头,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是常年被机械臂碰撞留下的印子,边角处的漆皮掉了,露出里面暗红色的锈。
他伸出手,指尖触到铁门的瞬间,就被烫得缩了回来——里面的炉火已经烧了大半天,热量透过厚重的金属,渗到了门面上。
他深吸一口气,按了下门边的按钮。“哐当”一声闷响,铁门缓缓向侧面滑开,一股混杂着焦糊味、消毒水味的热浪扑面而来,差点把他掀个趔趄。他眯起眼,适应了几秒里面的光线,才迈步走进去。
操作间比外面看着还小,四周全是金属壁,上面焊着盘虬的管道,管道上裹着隔热棉,有些地方的棉已经破了,露出里面银色的金属管。
炉膛在操作间的正中央,像个巨大的铁盒子,透过观察窗能看到里面跳动的火焰,把空气烤得扭曲,连旁边的控制台都泛着一层热气。
阳春走到衣柜前,拿出深蓝色的连体防护服。衣服有点沉,布料硬邦邦的,是防高温的材质,领口和袖口都有松紧带。
他套上衣服,拉上拉链,从下颌处一直拉到头顶,只留一个圆形的开口露脸。接着,他拿起防毒面罩,扣在脸上,调整好松紧带——面罩里有过滤棉,能挡住大部分异味,可他还是能隐约闻到那股挥之不去的、属于骨灰的味道。
一切准备就绪,他走到控制台前坐下。控制台上的按钮大多是红色和绿色的,有些按钮上的字已经磨掉了,全靠他记位置。
他按下绿色的“启动”键,屏幕亮了起来,显示出炉温:820℃,正常。旁边的指示灯一闪一闪,像颗跳动的心脏。
没过多久,控制台传来“嘀”的一声提示音——该处理今天的第一具尸体了。
他盯着屏幕上的信息:无名氏,男,约50岁,病逝街头,由社区送来。没有名字,没有家属,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他按下按钮,侧面的输送口缓缓打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被传送带送了进来,停在炉膛门口。
阳春站起身,走到传送带旁,按下“推进”键。尸体被缓缓送进炉膛,白布在高温下瞬间就卷了边,接着“呼”的一声,被火焰吞噬。
他回到控制台前,盯着观察窗——里面的尸体很快就被烧得变了形,皮肤焦黑,肌肉开始收缩。
突然,尸体猛地“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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