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操作间,他瘫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消毒水的味道还在鼻尖萦绕,可不知何时,一丝香水味钻了进来。甜得发腻,却又带着些许腐朽的冷,像浸过冰水的花瓣。
这味道太熟悉了,出租屋里,他闻到这缕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在医院里,空气里也是这股香。当时他以为是错觉,可现在,这味道像一根无形的丝线,一头缠着白雪,一头拴着他的记忆,把鬼市、出租屋和眼前的“复活”事件紧紧缠在了一起。
借尸还魂?鬼市交易?
这些以前只在父亲嘴巴里听到的故事,竟然不是瞎编。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往上爬,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掏出手机,指尖冰凉,连解锁都错了三次。最后,他还是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父亲的手机号。
出租屋的东厢房向来阴冷,即使关着窗,也能听到风刮过窗棂的呜咽声。窗帘是新买的,不透光那种,灰白色,与粉刷的墙壁的色调很协调,几乎是浑然一体。
电话铃声响了一声,两声,三声……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的心上,直到第六声,才被人接起。
“喂?”父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被打扰的不耐,还有长途跋涉后的疲惫感。
背景音很嘈杂,铜铃的叮当声和低沉的诵经声混在一起,像是在某个道观或寺庙里。
“爸……是我。”阳春的喉咙干涩得发疼,声音比蚊子还小。
“阿春?这么晚了,出啥事了?”阳谋的语气立刻变了,不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警惕,“你那边是不是有动静?”
阳春深吸一口气,手指攥得手机壳都发了热:“爸,我想问您个事。您以前跟我说过,有些人死了之后,身体还能‘活’过来……那是真的吗?比如……借尸还魂?”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了死寂。诵经声停了,铜铃声也没了,连父亲的呼吸都消失了,阳春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过了几秒,他才听到父亲骤然变粗的呼吸,还有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像是瓷碗摔在了地上。
“你胡说什么?”阳谋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惊骇,几乎是在咆哮,“谁跟你说的?你见到什么了?阿春,你是不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是不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父亲的反应远超阳春的预料。他能听出父亲声音里的颤抖,那种恐惧不是装出来的,像是阳春捅破了某个被尘封了几十年的禁忌。
阳春的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他哽咽着,把这半个月的事断断续续说了一遍——出租屋的诡异、白雪的“复活”、鬼市的恐怖,还有无处不在的窥视和那股挥之不去的香水味……
“我早就跟你说过,别去殡仪馆当焚尸工,别去!”阳谋的声音里带着担忧与埋怨,“你性子怎么就这么犟?那地方邪门得很,你偏要往火坑里跳!”
阳春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被父亲粗暴地打断了。
“阿春,你听好!”阳谋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严肃,带着一种指点迷津般的警告,“现在就收拾东西,立刻回家。别管殡仪馆的工作,别管那个白雪,更别再想什么借尸还魂。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碰,走得越远越好。晚了……晚了就来不及了,大祸要临头了!”
“爸,到底是什么大祸?您告诉我啊!”阳春急了,声音也拔高了,“白雪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个红衣女人是谁?”
“嘟嘟嘟……”忙音突兀地响起,像一把刀,斩断了阳春的话。
他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颤,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通话时长——一分四十二秒。
父亲不敢多说,甚至不敢听他把话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阳春在想:这不是故弄虚弦,也不是冷酷无情。父亲这样做,显然真的怕了,怕那些“东西”听到,怕大祸真的临头。或许,父亲正在思索着镇邪的法术……
阳春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发冷。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窗户“哐哐”响。父亲的警告像一道沉重的闸门,非但没挡住他的恐惧,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犟劲。
他已经被卷进来了,逃不掉了。脖子上的掐痕还在隐隐作痛,那是邪祟留下的印记;出租屋里的香水味每晚都准时出现;还有夜里那个“东西”睡在他的身边。能逃吗?毫无疑问地,逃,只能死得更快一点。
在生死关头,他必须弄清楚真相,必须找到自保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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