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们反复确认了三次,仪器没有问题。这根本说不通,身体有生机,大脑却处于脑死亡的状态,这两者是不可能并存的。这完全违背了现有的医学认知,我从医二十年,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走廊。连空调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了,只剩下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滴答”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脑死亡?
阳春捂着剧痛的脸颊,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根弦断了。他想起在殡仪馆时的场景:白雪躺在推车里,脸色苍白,可他碰到她唇瓣时,那一丝诡异的温软;他凑近她胸口时,那极其微弱的起伏。
当时他以为是奇迹,是自己救了她,可现在,医生的诊断结果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
身体有生机,大脑却死了。
那些碎片——唇瓣的温软、胸膛的起伏、医生口中的“生理机能恢复”——被“脑死亡”三个字强行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他不敢深想,却又无比清晰的恐怖真相。
这不是奇迹。
这绝不是白雪。
一股比耳光更刺骨的寒意,从他的脚底窜上天灵盖,顺着脊椎蔓延到全身。
他的手指瞬间变得冰凉,血液仿佛都冻僵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两个护士推着一张移动病床走出来,白色的薄被盖在病床上,显得格外刺眼。
白雪静静地躺在里面,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但唇瓣上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不再是之前的青灰色。
她的双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纤细的手腕上连着一根输液管,透明的液体正缓慢地滴进她的血管里。
“雪儿!我的雪儿!”
白银元猛地冲过去,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旁边的助理连忙扶住他。
他扑到病床边,声音哽咽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彻底压倒了刚才的疑虑。他颤抖着手,指尖轻轻伸向白雪的脸颊,仿佛怕一碰就会碎掉。
阳春和叶茵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叶茵被保镖松开,她揉着发疼的手腕,目光紧紧锁在病床上。
阳春则站在原地,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雪,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底蔓延。
就在白银元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白雪脸颊的刹那,病床上,一直安静闭目的白雪,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那颤动很轻,很慢,像蝴蝶的翅膀在微风中扇动,若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可阳春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呼吸瞬间停了。
紧接着,白雪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瞳孔依旧是记忆中那样的黑色,却空洞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没有任何焦点。
里面没有劫后余生的迷茫,没有见到父亲的欣喜,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属于“白雪”的情绪——没有温柔,没有脆弱,没有她曾经看向自己时的那种光亮。
只有一种与这个世界彻底割裂的漠然,没有任何温度。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着,先是扫过面前激动得哽咽、老泪纵横的白银元,没有丝毫停留,仿佛眼前的人只是一个陌生的物件?
然后扫过他身后那些满脸惊疑和关切的亲戚、助手,眼神依旧空洞。
最后,她的目光越过人群,毫无温度地、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的阳春身上。
那目光像一条从枯枝上掉下来的蛇,缠上了阳春的身体。
紧接着,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白雪的嘴角,极其细微地、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正常的微笑。右边的嘴角只动了一点点,左边的嘴角完全没有变化,弧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却又清晰地存在着。
那笑容僵硬得像机械的动作,转瞬即逝,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居高临下的…玩味。
阳春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从后颈一直蔓延到手臂,皮肤上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那不是白雪。
绝对不是。
他死死地盯着病床上那个“微笑”的“白雪”,看着白银元欣喜地握着她的手,看着护士推着病床,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离开,一点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那空洞的眼神,那抹诡异的微笑,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阳春在叶茵的搀扶下,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晚风吹在他肿起来的脸颊上,带着一丝凉意,却让他更清醒了些。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疯狂地向上爬,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白雪的“复苏”,昨夜在古宅里被掐住脖子的恐怖经历,还有那若有若无、挥之不去的香水味。刚才在白雪身上,他好像也闻到了,只是更淡,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腐朽气息。
这一切,是不是被一条无形的、充满恶意的线,紧紧地串联在一起?
阳春站在医院门口的路灯下,看着来往的车辆,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黑暗的漩涡里,而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白雪”,就是漩涡的中心。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知道,一场无法预料的恐怖,已经悄然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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