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这声音温和依旧,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倦意,却像一道九天惊雷,直直劈在林琳的天灵盖上。
她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住了,四肢百骸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脑子里疯狂地拉响警报,一片混乱:怎么办怎么办?抬头会不会被看出破绽?不抬头就是抗旨不尊!左右都是个死啊!
旁边一同跪着的小凳子吓得腿肚子都在肉眼可见地哆嗦,宫装下摆微微颤动。他偷偷用胳膊肘猛捅了她一下,力道之大,差点让林琳失去平衡,小凳子挤眉弄眼,示意她赶紧照做,千万别触怒凤颜。
林琳心脏狂跳,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冲破喉咙跳出来。她死死咬着后槽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只能赌一把,赌这身体原主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苦练多年的女扮男装技术足够过硬,赌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后只是心血来潮随口一问,赌这殿内昏暗摇曳的光线和氤氲的香雾能帮她蒙混过关!
她极其缓慢地,像是脖子上坠着千斤重担,一点点抬起头。但脖颈依旧僵硬,眼睛更是死死盯着自己脚前的那一小块锃亮金砖地面,不敢与珠帘后那道模糊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有任何直接接触。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审视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脸上,缓慢地、仔细地扫过她的额头、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下颌……仿佛在鉴赏一件新奇的玩物。那目光带着温润外表下的锐利,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刮得她脸颊皮肤微微刺痛。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角落鎏金仙鹤香炉里,龙涎香袅袅升腾发出的细微“哔剥”声,以及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边无限放大。
珠帘之后,凤座之上,当朝太后——沈清漪,正以手支颐,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下方那个瘦小的“小太监”。
她身着一袭正红色绣金凤云纹宫装常服,云鬓高耸,点缀着赤金点翠步摇并几支碧玉簪,雍容华贵,却并不显得过于沉重。
她的容貌极美,并非那种咄咄逼人的艳丽,而是如江南烟雨般朦胧婉约,肌肤细腻如玉,透着养尊处优的光泽。一双凤眼眼角微微上挑,本该显得妩媚,但因那眸中沉淀的深沉与久居上位的威仪,便化作了不容直视的威严。只是此刻,那威严底下,藏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玩味与探究。
她年华正好,不过双十之龄,却已守寡两年,成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寡妇。深宫寂寂,岁月漫长,日复一日的权力操持和繁文缛节之下,是一颗被重重宫墙围困的、依旧年轻而偶尔会觉得乏味的心。
方才窗外掠过一只羽毛鲜亮的小鸟,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引得她抬眸看了一眼,忽就觉得这沉闷的宫殿需要一点新鲜的气息。正巧,内务府新送来一批据说还算伶俐的小太监,填补各宫空缺。她本无意亲自过问此等微末小事,全是苏嬷嬷一手操办。只是眼前这两个跪着送水的小太监里,其中一个,倒是有些特别。
太瘦小了,骨架纤细得不像个男孩。低垂的头颅露出一段白皙细腻的后颈,在昏暗光线下白得晃眼。那副战战兢兢、恨不得缩进地缝里的模样,不像其他太监那样只是畏惧,反而透着一股子……违和的柔弱?
这勾起了她一丝微不可察的兴趣。
半晌,就在林琳几乎要窒息的时候,珠帘后传来一声极轻的轻笑,带着几分慵懒的玩味,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嗯,模样确实生得俊俏,皮肤也白净,比内务府平日送来的那些蠢笨粗糙样子强多了。瞧着……倒像是个机灵的。”
那声“俊俏”和“白净”,语调被刻意拉长,裹着一层暧昧不明的意味。
林琳的心稍微落下半分,但依旧不敢有丝毫放松,喉咙发紧,连吞口水都不敢。
只听太后沈清漪又道,声音柔婉,却字字清晰:“在这监栏院做个粗使洒扫的奴才,风吹日晒的,倒是埋没了。”她微微侧首,对着身旁那位神色严肃、眼神锐利的年长宫女道:“苏嬷嬷,”
“老奴在。”苏嬷嬷立刻躬身应道。
“回头跟内务府说一声,把这小林子调到哀家的慈宁宫来当差吧,就在殿外伺候着。”沈清漪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意指了一件摆设的位置。
“是,太后娘娘。”苏嬷嬷恭敬应下,目光不着痕迹地再次扫过林琳,那眼神里的探究更深了几分,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不赞同,但她掩饰得极好。
什么?!调来慈宁宫?!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当差?!
林琳刚放下去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这简直是从一个坑跳进了另一个更大、更深的火坑!
在监栏院虽然辛苦,但人多眼杂,还能想办法夹着尾巴低调做人,到了太后身边,那可是众目睽睽,步步惊心,岂不是分分钟有暴露的风险?而且太后这突如其来的“青睐”,那语调里若有似无的古怪,总让她觉得后背发凉,绝非好事!
小凳子在一旁又是羡慕又是惊恐,表情扭曲得快要哭出来,赶紧又偷偷狠捅了她一下,力道比刚才还大。
林琳猛地回神,慌忙重重叩下头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压着嗓子,让声音尽可能显得低沉喑哑,甚至刻意带上一丝惶恐的颤抖:“奴……奴才谢太后娘娘恩典!奴才……奴才一定尽心竭力,伺候好娘娘!”
“嗯,下去吧。”太后的声音恢复了平淡,似乎刚刚那点兴味已然消散,只是随意处置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审视和略带挑逗的话语从未发生过。
林琳和小凳子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腰,低着头,一步步倒退着出了永寿宫大殿的门槛。一直到走出老远,彻底看不见那巍峨宫殿的朱红大门和森严守卫了,两人才敢停下来,靠着冰凉的汉白玉宫墙,大口大口地喘气,如同两条离水的鱼。
“我的娘哎……吓、吓死我了……”小凳子拍着自己的胸口,脸色煞白,心有余悸,“小林子,你、你真是走了天大的运了!竟然被太后娘娘看中,直接调去慈宁宫!那可是天大的体面啊!往后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拉拔兄弟一把!”
林琳苦笑,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体面?她只觉得那是阎王爷的催命符,那“恩典”两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得她心口疼。
她虚弱地喘着气,问:“太后娘娘……经常这样随意调动太监吗?”她需要信息,任何信息来判断这突如其来的“好运”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能啊!”小凳子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慈宁宫那是什么地方?太后娘娘寝宫!里头的人哪个不是精挑细选,查了祖宗十八代,背景清白又机灵懂规矩的!太后娘娘自己可是最重规矩的人了,今儿个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也是,”
小凳子说着,上下打量了林琳几眼,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他凑近了些,挤眉弄眼地用胳膊撞了她一下,压低声音,语气变得暧昧起来:“哎,我说,你小子确实长得俊,细皮嫩肉的,要不是进了宫,怕不是能迷倒不少大姑娘小媳妇。说不定啊,就合了太后娘娘的眼缘呢?”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带着一种男人间谈论秘事的猥琐和艳羡:“太后娘娘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深宫寂寞……你懂的。那永寿宫皇上还小,先帝去得早,娘娘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说不定啊,你的好造化还在后头呢!要是真能被娘娘收做‘对食’……那可是……”
对食?!
林琳如遭雷击,瞬间石化在原地。太后那看似随意却意味深长的打量,那声语调婉转的“俊俏”、“白净”,那破格将她调往身边的举动……
原来那根本不是她的错觉!太后那看似温和的举动背后,竟然可能藏着这层意思?!让她一个女的,去跟太后“对食”?!这剧情也太特么魔幻和惊悚了吧!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如同潮水般涌过,这简直是在悬崖边上走钢丝,脚下就是万丈深渊。欺骗太后是死罪,要是再被误会成“对食”对象,那下场……林琳简直不敢想象,恐怕死都是最轻松的了。
她失魂落魄地跟着小凳子完成剩下的送水工作,脑子里一片混乱,像塞了一团乱麻,连怎么回到监栏院那间低矮拥挤的住所的都不知道。
下午,内务府的调令果然就下来了,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监栏院的管事公公之前对他们这些最低等的小太监非打即骂,此刻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着林琳点头哈腰,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菊花,谄媚得不得了。
“哎呦喂,小林子!不不不,林公公!您瞧瞧,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我就说您这通身的气派,将来必定是大富大贵的命!果然就被太后娘娘金口玉言看中了!”他亲自给林琳换了一身质地稍好一些的蓝色太监服,嘴里不停地叮嘱,“去了慈宁宫,那可是在太后娘娘跟前当差,不比咱们这粗陋地方,规矩大着呢!您可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好好当差,步步高升之后,可千万别忘了咱们这些旧人啊……”
林琳勉强应付着,嘴角扯着僵硬的微笑,心里早已叫苦不迭,恨不得这调令从未出现过。那身新衣服穿在身上,非但不觉得暖和,反而像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勒得她喘不过气。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她就在其他小太监复杂难辨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也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中,抱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行李,战战兢兢地去了慈宁宫报到。
慈宁宫的规矩果然比监栏院大了不知多少倍。宫门口守卫森严,院内安静肃穆,连走路带起的风声都显得格外清晰。苏嬷嬷亲自给她训的话,这位老嬷嬷眼神锐利得像两把刀子,似乎能穿透皮囊,直看到人心里去。
她将宫里的规矩、当值的时辰、站立的姿势、回话的语调、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绝对不能靠近、如何伺候笔墨、如何传递物品、甚至眼神该看哪里……林林总总,条条框框,说得极其严苛细致,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换来严厉的惩罚。
林琳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听着,耳朵竖得老高,生怕漏掉一个字。她被分配的任务主要是在正殿外的廊下听候吩咐,传递东西,或者在一些不重要的区域做一些简单的洒扫。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至少不是时刻在太后眼前贴身伺候,暴露的风险似乎降低了一点。
但即便如此,在慈宁宫当差也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她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刻意压低声音,模仿其他太监微躬着身、小步快走的神态,尤其是必须时刻注意束紧胸部,掩饰身体结构的不同。
那束胸的布带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肋骨生疼,但即便是在最热的午后,她也不敢有丝毫放松,生怕一个疏忽就万劫不复。
然而,太后沈清漪似乎真的对她有几分“另眼相看”。
偶尔会在她当值时,隔着珠帘或窗户,淡淡地唤一声:“小林子。”有时是让她进殿递一杯温度刚好的茶,在她小心翼翼奉上时,太后的指尖会“不经意”地轻轻划过她的手背,那微凉柔软的触感让林琳如同触电般猛地一缩,差点打翻茶盏,换来太后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有时是让她在一旁磨墨,太后则批阅着奏章。殿内静悄悄的,只有墨条与砚台摩擦的沙沙声。太后会忽然停下笔,抬眸看她,问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小林子,多大了?”太后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对着心爱的宠物。
林琳头皮发麻,根据原主模糊的记忆和急智,低声回答:“回……回太后娘娘,奴才十六了。”
“哦?十六了?看着倒更小些,像个没长开的孩子。”太后的目光在她胸前和喉结处流转了一圈,笑得有些深意,“进宫多久了?”
“快……快一年了。”
“家里还有什么人呀?”
“都没……没了。奴才自小孤苦。”林琳冷汗涔涔,全靠胡编乱造,每次回答都感觉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生怕哪句说错了,或者声音没压住,露出女声,立刻惹来杀身之祸。
太后的目光总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和……玩味,让她毛骨悚然。
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奴才,更像是在欣赏一幅画,或者打量一个有趣的谜题,思考着该如何拆解。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猫盯上的老鼠,那只猫暂时还不饿,只是觉得这老鼠的反应新奇有趣,用爪子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玩,但锋利的指甲始终若隐若现,随时可能失去耐心,一口咬下来。
这种高度紧张、提心吊胆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天。林琳觉得自己快要神经衰弱了,夜里常常被噩梦惊醒,梦见自己的身份被揭穿,拖出去乱棍打死。
这天下午,天空有些阴沉,乌云缓缓汇聚,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林琳被苏嬷嬷吩咐,将一批太后近日看完的旧书整理好,送去位于皇宫另一侧的文渊阁收录存放。
这差事需要走出慈宁宫,穿过大半个宫廷,让她暂时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无处不在的审视目光,不由得稍微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略微放松了些许。
她抱着一摞沉重的书册,低着头,尽量沿着宫墙根安静地走着。
皇宫太大,殿宇林立,道路复杂交错,她虽然这几日尽力记住了大概方向,但走到一处僻静的岔路口时,看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高大红墙和琉璃瓦顶,还是忍不住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仔细辨认该往哪边走。
就在她停下脚步的瞬间,前方宫道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铠甲摩擦声和脚步声,以及一种低沉威严、不容置疑的呼喝:“王爷驾到——闲杂人等,即刻避让!”
林琳还没完全从沉思中反应过来“王爷”指的是哪位,大脑甚至空白了一瞬,就看到一队约十数人、身着统一玄色盔甲、腰佩制式长刀的侍卫小跑着出现,动作迅捷如风,迅速分列道路两侧,手按刀柄,目光如电,清空道路,隔绝一切可能存在的风险。
紧接着,一道高大挺拔、极具压迫感的身影,在一众身着官服、神色恭敬的官员和更多精锐侍卫的簇拥下,正大步流星地朝着她这个方向走来。
那人身着玄色缂丝亲王常服,袍服之上用金线绣着威严肃穆的四爪蟒纹,蟒目圆睁,栩栩如生,随着他的步伐仿佛要腾空而起。腰束玉带,悬挂龙纹佩。
他面容极其年轻俊美,却冷峻如冰雕琢,毫无暖意。剑眉斜飞入鬓,带着凌厉的锋芒,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线条紧绷。一双深邃的黑眸锐利如鹰隼,扫视之处,仿佛连空气都要冻结。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不容置疑的强大威压和……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
是摄政王萧绝!
林琳脑子里瞬间炸开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号,以及小凳子之前千叮万嘱、带着极度恐惧说出的那句话:“在这宫里,千万躲着点摄政王走!冲撞了皇上或许还能求求情,冲撞了这位爷,那是立马就要掉脑袋的!比冲撞了皇上还可怕千万倍!”
她吓得魂飞魄散,三魂七魄丢了一半!抱着沉重书册的手一软,就想立刻往旁边退避跪倒。可也许是太过惊慌,手脚发软,怀里那摞书太沉,绊住了动作,她脚步一个踉跄,非但没有顺利退开,反而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扑跌了一步,正好不偏不倚地挡在了道路中央!挡住了那只冰冷蟒袍的前进路线!
更糟糕的是,因为这一踉跄,她怀里最上面的几本厚厚书册没能抱稳,“啪嗒”、“啪嗒”几声,直接滑落散掉在地上,书页散开。其中一本甚至借着惯性,直直滑到了那双一尘不染、绣着金蟒的玄色靴子前面,几乎要碰到那冰冷的靴尖。
刹那间,万籁俱寂。
原本只有整齐脚步声和低沉呼喝声的宫道,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一样的寂静。风声、远处隐约的宫人声响,仿佛都被这股无形的恐怖压力压得消失了。
林琳能感觉到无数道冰冷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如同无数支蓄势待发的利箭,要将她整个人射穿、钉死在这冰冷的宫道上。她僵在原地,头皮发麻,连呼吸都彻底停滞了,血液似乎都冻结在了血管里。
为首的侍卫首领脸色骤变,眼中杀机一闪,手瞬间紧紧按上了腰间的刀柄,上前一步,厉声喝道:“大胆奴才!竟敢冲撞王爷銮驾!还不跪下!”那声音如同炸雷,在林琳耳边响起。
林琳腿一软,根本无需呵斥,“噗通”一声就重重跪倒在冷硬的青石板上,膝盖磕得生疼,她却完全感觉不到。怀里的书册散落一地。
她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声音颤得破碎不成样子:“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无意冲撞王爷銮驾!求王爷恕罪!求王爷饶命!”
她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完了完了!刚躲过太后那令人捉摸不透的“青睐”,转头就又撞上了这位活阎王摄政王的枪口!这下死定了!绝对死定了!
死寂在空气中蔓延,每一秒都如同凌迟般漫长而痛苦。
终于,那双玄色金蟒纹靴子在她眼前停驻。靴子的主人似乎低头看了一眼散落脚边的书,又或许是看向脚下这个抖得不成样子的卑微奴才。
一道冰冷至极、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从万载寒冰深处传来的声音,从她头顶缓缓压下,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刮过她的耳膜,刺入她的灵魂:
“你是哪个宫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