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在林间轻轻亮起,像夏夜萤火般温柔地铺洒开来。
树影婆娑,枝叶随风轻摆,几只归巢的鸟儿扑扇着翅膀,悄然飞入夜幕深处。
桑伦手持火把缓步穿行林中,火光映照着他深邃的蓝眸,仿佛湖面倒映着天边初升的星辰。
草叶拂过衣角,脚步轻踏泥土,发出细微的“哒哒”声。几名守卫手持长矛与盾牌,从林间小径快步走来,围成半圆,矛尖微垂,却不带杀意。
桑伦停下脚步,衣袍在夜风中轻轻扬起,神情宁静如月下湖水。
为首的巡逻队长伸手探向腰间佩剑,目光一落,顿时怔住。他看清来人面容,连忙将剑收回鞘中,脸上浮现出久别重逢的惊喜。
“桑伦。”
桑伦也认出了他。未及开口,奥古斯汀已抬手示意,声音温和:“是桑伦回来了,都收起兵器吧。”
守卫们依令而行,矛与盾轻轻靠在一旁。
奥古斯汀走上前,站到桑伦身旁,嘴角扬起一抹暖意的笑容。
“你可算回来了,吾后一直惦念着你呢。”
桑伦依旧沉默,目光沉静。奥古斯汀察觉他眼底的疲惫,抬手轻轻搭上他的肩,低声道:“涅墨西斯的事,我听说了。”
他顿了顿,语气温和如春风拂面:“去见见吾后吧,她很想你。”
屋内烛光摇曳,柏妮丝坐在床沿,手中针线穿梭于布料之间,动作轻柔如抚琴。
窗外夜风轻拂,藤蔓微动,烛影在墙上轻轻晃动。她低头凝视着手中的衣物,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忧思。
针脚细密,一针一线皆似诉说着思念。窗外人影渐近,传来低语:“就是这儿了。”
桑伦与奥古斯汀走到树藤屋门前,他伸手推开木门,步入屋中,目光缓缓扫过这熟悉的空间。
柏妮丝听见声响,抬眼望去,手中针线骤然停住。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迎上前去。桑伦见她奔来,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光亮,张开双臂,轻唤一声:“姐姐。”
柏妮丝紧紧抱住他,泪水无声滑落,声音轻得像夜风中的呢喃:“太好了……你还活着,你回来了。”
桑伦轻抚她的背,眼眶微红,嘴角终于扬起一抹久违的笑意。
“姐姐,我想见见吾王。”
她松开怀抱,抬头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来意,眉间掠过一丝挣扎,低声道:“你是想请夜精灵助光精灵?可吾王未必会答应。”
桑伦眸色微沉,握紧了拳,却仍带着一抹淡然的笑:“姐姐,你忘了我们是谁了吗?我们生来便是桥梁,是两族之间的纽带。”
柏妮丝睁大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声音微微发颤:“我没忘!我从未忘记——我是光精灵,也是夜精灵!”
她转过身,抬手拭去泪水。种族之分,她岂能不记得,由于父母的原因,她与弟弟是作为两族友好的存在,由于自己遗传的是光精灵的特征,被留在了夜精灵的部落,而桑伦是夜精灵特征,也说明了他要留在那一方。
风从窗外吹入,拂动她的发丝。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望向桑伦,眼中多了几分坚定。
“好,我会尽力劝说他,你看这样可好?”
桑伦心头一暖,轻声道:“姐姐,谢谢你。”
柏妮丝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微笑道:“你忘了?我也是光精灵啊。”
天空缓缓流转,塔利亚躺在缓缓前行的推车上,阳光斑驳地洒在她的脸上,随树影摇曳。微风拂过,路边野花的花瓣轻轻飘起,如梦似幻。
她仿佛看见自己站在一片花海之中,白发随风轻扬。克拉维拉特盘坐于地,黑袍静垂,目光落在一朵小花上,神情宁静。
她坐在他身旁,摘下一朵蒲公英,轻轻一吹,绒毛随风飞散,她抿嘴一笑,伸手去捉那飘舞的种子。
“克拉维,如果有一天,我们成了敌人,你会怎么做?”
他侧目看她,闭了闭眼,手轻轻握紧。
“杀了你。”
塔利亚笑了,笑声清亮如溪水:“嗯,我知道。到那时,你也别留情,我也会这样对你。”
克拉维拉特抬手,轻轻为她理了理耳边的发丝:“到那时,可别心软,否则死的会是你。”
塔利亚怔住,眼前景象骤然变幻——她回到了故乡的屋前,麦克笑着跑来,唤她:“姐姐!”
她呆立原地,鼻尖一酸。可那孩子与女孩却化作点点光尘,消散于风中。
她缓缓睁眼,望着流动的云朵,泪水无声滑落,低语:“为什么……为什么要夺走我唯一的家人?”
克拉维拉特跪坐在旁,听见她的呢喃,低头凝视她。她双目含泪,眼神空茫,身体静止如石。
其余人皆静默,无人言语。
克拉维拉特轻声问:“你还好吗?哪里疼吗?”
塔利亚不答,只将拳头悄然攥紧。
前方,伊纱贝尔勒住马缰,回头望向队伍,声音柔和:“就地歇息。”
塔利亚起身,从推车上走下,缓步前行。忽然,一柄剑轻轻抵在她颈侧。她侧目,见是礼夏,神情淡漠如看落叶。
礼夏声音清冷:“你在做什么,身为俘虏就要有俘虏该有的样子,为什么你身上没有绳子?难道你在妄想逃走吗?”
塔利亚不语,目光依旧空远。礼夏举剑欲挥。
她闭上眼,仿佛等待一场久违的死亡。
帕缇夏正啃着一块饼,见状急忙上前,一把拉住礼夏的手:“哥哥,别这样!”
“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求你,别再动手。”
礼夏猛地将她推开,怒道:“走开!别碍事!”
他再次举剑,剑锋将落之际,一道黑影闪过——克拉维拉特横剑挡下,力道沉稳却不带杀意。
礼夏后退数步,怒喝:“克拉维拉特!你做什么?”
克拉维拉特将剑归鞘,平静道:“她已无战意,何必相逼?”
礼夏冷笑,上前一把拽住塔利亚的发丝:“不就是个新奴隶吗?你至于那么在乎吗?”
塔利亚依旧静默,眼神如深潭。
克拉维拉特瞳孔微缩,伸手狠狠扣住礼夏手腕,骨节轻响,礼夏吃痛松手。他正欲挣扎,一只手掌已掐上他的咽喉。
帕缇夏惊惶上前,握住克拉维拉特的手臂,哀求道:“对不起克拉维大人,求你……求你放过我哥哥吧。”
克拉维拉特松手,转身冷冷道:“再有下次,我不会再留情。”
礼夏咳嗽几声,捂着手腕,强笑:“听说你有个光精灵情人,莫非就是她?”
帕缇夏慌忙拉住他,生怕他再激怒对方。
克拉维拉特不语,只转身望向塔利亚,目光温柔:“你还好吗?”
塔利亚不答。帕缇夏拉着礼夏悄然退去。
克拉维拉特见她不语,便从一旁士兵处取了些干粮,用布袋包好,递到她手中。
她抬手一挥,布袋落地。她怒道:“用不着假惺惺!”
克拉维拉特弯腰拾起,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布袋放入她掌心。
“我没有杀你弟弟。”
两人对视。塔利亚忽然笑了,笑容却带着一丝凄凉。
“克拉维,你是不是在庆幸?庆幸你只杀了大长老,便能减轻心中的罪恶感?”
“你只杀了大长老……可为何,我总觉得,你手中的血,比谁都深?”
克拉维拉特身形微震,目光低垂,终是低声道:“是的……我在庆幸。”
塔利亚想起希娜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咬牙切齿,脸庞扭曲:“你还有脸说!”
她忽而跪地,泪如雨下,声音颤抖:“求你……杀了我吧。就像从前说的那样,杀了我,我们都不必再痛了。”
克拉维拉特怔住,手缓缓抚上剑柄。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心中翻涌。
【我能杀她吗?若杀了她,她便不再痛苦……可我为何迟疑?】
他拨出剑,眼睛微微一颤,克拉维拉特把剑挥向了塔利亚。
风雪渐歇,仙鹤走在前方,双手轻抬,为身后之人挡去残雪。捷安特落在最后,风一吹,便跌坐在雪地里,仰头大叫:“呜——我不想走了,风太大了!”
众人回头。瑞墨走来,手放在她头上,语气带笑:“捷安特姐姐,你比海大叔还娇气呢,能不能有点精神?”
捷安特委屈地扑进他怀里,抽泣道:“我就是累嘛……”
仙鹤轻叹,走来抚她发丝,语气温和:“捷安特,想想大长老,想想大家,站起来好不好?”
她松开瑞墨,抬头望着仙鹤,缓缓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对不起……我不该闹脾气。”
仙鹤扶她起身,微笑道:“暴风雪赶路本就不易,别自责。”
一队兵士排成一列跟着前面的领头,都抬着手挡风,他们的衣服,脸上都挂着冰霜,身体微微颤抖。
忽有少女清脆的声音传来:“仙鹤,你人真好!”
领头的丘扎赫惊讶的停下来脚步,刚刚他是听到了女孩子的声音吧?不,他敢肯定,他没有听错。
丘扎赫猛然止步,回头张望:“谁在说话?”
他确信自己听到了。
他立刻高喊:“所有人!加快脚步!”
声音传至前方。仙鹤望向海哥,低语:“有人来了。”
海哥神色一紧:“是丽诺比丽的人,快走!”
众人迅速前行。刚走不久,丘扎赫率兵赶到,见地上脚印清晰,立刻下令:“追!”
风雪渐弱,众人由走转跑,呼吸化作白雾,脸上冰霜渐融。
捷安特牵着仙鹤的手,忽而松开,停下脚步。众人回头。
仙鹤喘息着问:“又怎么了?”
捷安特擦着眼泪,嘟嘴道:“我……跑不动了。”
海哥抱臂而立,语气严肃:“若被追上,我们都有危险。”
捷安特握拳反驳:“人类在这种天气下早该病倒了,我们光精灵不怕冷,耗得起!”
海哥怒道:“我没时间耗!我女儿还在等我回家!”
仙鹤连忙拉住他:“别吵了,冷静点。”
话音未落,丘扎赫率兵已至,将他们团团围住。丘扎赫拔剑,微笑:“跑啊,怎么不跑了?”
仙鹤掀开斗篷,露出苍白面容与尖耳。丘扎赫一愣。
未等反应,仙鹤已出剑抵住他咽喉。
“让我们走。”
丘扎赫使了个眼色,额角渗汗:“放他们走。”
士兵让开道路。仙鹤一手扣住丘扎赫肩头,剑仍贴其颈,回头示意:“走吧。”
捷安特挽着海哥走在前头,瑞墨跟随其后。仙鹤押着丘扎赫缓缓前行。
士兵们面面相觑:“将军被挟了,怎么办?”
“快去通知丽诺比丽大人!”
瑞墨边走边问:“仙鹤哥,真要带着他走?”
“等走远些就放了他。”
瑞墨不解:“杀了不是更安全?”
仙鹤回头,语气郑重:“瑞墨,不可动杀念。我们不必多造伤亡。”
瑞墨低头不语。在他心中,丘扎赫是追杀者,本该死。可仙鹤的选择,像风中的灯,让他第一次开始思索:善与恶,是否真的如此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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