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虞刚挂断卫星电话,屏幕就彻底暗了下去。她捏着冰冷的机身站在院子里,晚风吹得已经穿了许久的衣摆猎猎作响,这衣服还是离开安全屋的时候穿的,上面有着汗臭味,还有着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合成的气味,酸雨的侵蚀人空气中的硫磺味呛得人鼻腔发疼。远处山林里的嚎叫还在继续,比刚才更凄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互相撕咬。
“小虞,电话通了?”
苏锦芸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手里攥着块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林虞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苏锦芸点头,把手里的卫星电话揣进怀里贴紧心口,像是要留住最后一点余温。
“嗯,我爸说会想办法的。”
她没有说可能,也没说也许,她只是把最确定的话递出去,因为这些不仅是说给苏锦芸听,更是说给院子里默默望着她的人听。
叫陈春的女人抱着孩子走出来,她怀里的孩子呼吸似乎平稳了些,小脸依旧通红,但不再像刚才那样急促得像要炸开一般,她走到林虞身边开口。
“林虞,我刚才在里面房间的炕底下翻着个小陶罐,那里面是去年晒的柴胡,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用。”
张教授刚好也走了出来,他立刻凑了过来,对着陈春说道。
“我们去拿来看看,柴胡性温,只要没受潮,退烧最是管用了。”
他跟着陈春往屋里走,脚步都比刚才轻快,比较这药材是有总比没有的强,他看一眼陈春怀里的孩子,沉默了一下开口。
“孩子这疹子是湿热郁在皮下,酸雨又添了燥气,得先解表再退热,柴胡配生姜刚好对症。”
林虞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些。她转头看向夏君,他正蹲在篱笆边用树枝扒拉地上的黑泥,指尖沾的黏液在暗红色天光里泛着诡异的光。
“这土不对劲,这土酸得能蚀掉指甲,根本种不了东西,虽然我们现在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种.....但是这土已经损坏了。”
小许闻言也从屋顶爬下来,手里捏着块碎瓦片,这是旁边那个仓库的上面瓦片被腐蚀了,小许一边下来一边说道。
“屋顶有两处漏缝,我用泥巴糊上了,但这雨要是再下,估计撑不了三天。”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站在那里想了想又说。
“刚才在房梁上,看见西北山坳里有烟。不是炊烟,是黑的,像烧东西。”
林虞的心猛地一沉。烧东西?这时候谁会在山里放火?是意外?还是……,她皱紧眉头。
“先别声张,再找机会观察一下看看。”
她低声道,目光扫过院子里的人,有几个正缩在墙角窃窃私语,眼神里的恐慌像水里的墨一样晕开。
“今晚轮流守夜,两人一组,拿上斧头和柴刀。”
苏锦芸从屋内走了出来她看向夏君开口说道。
“你伤没好,守下半夜,我跟小许上半夜。”
夏君刚要开口反对,这时却被林虞按住肩膀,与苏锦芸对视了一眼。
“你比我们清楚外面的地形,万一有事,你得在屋里指挥。”
她的指尖还带着药膏的清凉,按在他伤口附近的棉布上,偏头看了看夏君身上的伤笑了一下又严肃道。
“别硬撑,保护好自己最重要,听我的。”
夏君喉结动了动,最终只点了点头。
后半夜的风更冷了,带着股腐肉的臭味。苏锦芸和小许蹲在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暗红色的天空像是块浸了血的布,星星被遮得严严实实,只有远处山坳里的黑烟还在飘,像条细长的蛇。
“锦芸姐,你说……那烟会不会是别的幸存者?”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
苏锦芸握紧了手里的斧头,木柄被汗浸得发潮,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小许再次说道。
“但也可能不是人。”
她幽幽的叹气,又想起下午看见的野鸟尸体,羽毛脱落得像被剥了皮,这酸雨和林虞给自己说的小说内容一模一样,她看向远处。
“酸雨能蚀死草木,说不定也能……”
话没说完,院墙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篱笆上。紧接着是“咔嚓”的脆响,是下午被酸雨蚀软的篱笆,被什么东西撞出了个洞。小许猛地站起来,手里的柴刀“哐当”撞在门框上。苏锦芸这段时间也变的稳重了起来,她赶紧按住他,示意他别动,自己贴着墙根挪到门缝边。
外面有东西在动。不是野兽的喘息,是人的脚步声,拖沓着,像拖着条腿。还有低低的呻吟,像是疼得受不了,又像是在哭。
“救……救命……”
突然他们听见一个声音,是个女人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苏锦芸和小许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犹豫。开门?万一有诈呢?不开?那声音里的痛苦太真实了,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
“等等,让我先看看。”
夏君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瘸着腿,手里攥着根削尖的木棍,转头对着苏锦芸小声。
“我去开门缝,你们在这里盯着。”
他刚把篱笆的破洞扒开一点,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腐臭味就涌了进来。苏锦芸借着天光看见个女人趴在地上,半边脸埋在黑泥里,另半边脸……皮肤像是被强酸泼过,红一块紫一块,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有些已经破了,露出里面的红肉。
“这是……是失踪的李婶?她怎么....。”
苏锦芸看见一瞬间直接捂住嘴差点喊了出来,小许突然低喊。
“她前天跟她男人去寻野菜,没回来,我们还找了一会儿,没想到她还活着。”
李婶似乎听见了声音,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向破洞,努力拍着门。
“水……给我水……我要水.....水。”
她的手迅速往前伸,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手腕上有一圈深紫色的勒痕,夏君赶紧把门关上。
“她……她疯了……酸雨会不会让她变异了……?”
“那她男人呢,也没回来吗?”
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林虞刚好出来看见这一幕,走到小许跟前追问,握紧斧头的手更用力了。李婶突然笑起来,笑声像破锣敲,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水往下淌,她听见了林虞的声音回答。
“死了……被我用石头砸死的……他要把我扔去喂……喂那些东西……,现在外面的动物都在变异了......哈哈....。”
她突然指向西北山坳的方向,声音抖得不成调。
“那边……那边有好多……好多被酸雨淋过的东西……它们不怕酸……还吃人……”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嚎叫,比之前的野兽叫更刺耳,像是有无数东西在奔跑,草叶被踩得“沙沙”响,越来越近,逼命的感觉让夜里的空气窒息着,李婶的脸瞬间惨白,像见了鬼一样往篱笆里爬,手在门上疯狂的拍打。
“它们来了,它们来了,求你们快开门,救我,救我.....快啊。”
夏君不忍心的咬了咬牙,伸出了手将她拉了进来,林虞和小许刚把李婶拖进院子,就听见篱笆外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借着天光,他们看见十几个东西站在破洞外,说是人却比人矮壮,皮肤是青灰色的,像被水泡胀的尸体,眼睛是浑浊的黄色,嘴角淌着涎水,指甲又尖又长,泛着黑绿色的光。这是被酸雨淋过的人?还是……别的什么?林虞不得其解,但她知道他们需要有所防范了。突然其中一个怪物发现了院子里的李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猛地扑向破洞。
“那家伙发现了我们,快关门,快用石头堵上。”
林虞大喊着举起斧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她知道,酸雨不是结束。李婶嘴里的那些变异的物种,以及破洞外的怪物,西北山坳的黑烟……真正的末日,现在才露出獠牙。
而她,必须带着这三十多个人,她握着斧头严阵以待,她不能害怕,她得坚强强大,她还要保护众人,在这吃人的黑夜里,再撑过一个时辰,天快亮了吧,林虞心里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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