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松枝上簌簌作响，林虞走在最前面，她手里的猎枪管上凝了层薄冰，却被她掌心的温度焐出淡淡的水汽。小满对着旁边的林虞说蜂巢在伐木场地下室里需要往深处走，穿过三条废弃的运木轨道，那里原本是林业站的弹药库，后来被改造成了临时据点，小满边走边说道。
“王婶半年前就开始往这儿运设备了，她应该是提前发现了什么，所以提前做了准备，只是没想到还是出事了，这段时间好多幸存者都是她救的，她是大家心里的英雄。”
小满踩着没过脚踝的雪，红色冲锋衣像团跳动的火，他们在雪地里小心的行走着，林虞没有说话，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小满也知道她突然出现无法让人完全信服，但她也没在意，只是来完成任务的，小满抿了抿唇继续说着。
“王婶她说迟早有一天，方舟计划会打着营救的幌子寻找更多实验者，咱们得有自己的抗体实验室，这样才能和他们对抗到底。”
林虞眉头紧锁，王婶只是个农村人，她怎么会知道方舟计划，这疑点重重啊，但她觉得真相还是要慢慢找，林虞一直保持着警惕。苏锦芸接受到林虞的眼神后，她也迅速侧身把U盘塞进背包的最底层，还有怀里黑屏的笔记本也放进包里，然后把包紧紧抱着胸前。
“那个日志里记着的是......，D-41号实验体就是王婶的孩子，体内的抗体已经变异过三次了.....抗体样本存在一个恒温箱里。”
苏锦芸在林虞身边小声的说道，这时小许背着的那个断了腿的白大褂男人，竟然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突然在后面咳嗽着开口。
“你们别信恒温箱……，那是方舟计划领导人设的陷阱，王婶故意在日志里写的反话，那个真正的样本在……在运木轨道的枕木里，在第三根刻着候鸟纹的那根。”
他声音嘶哑得像揉皱的纸，林虞脚步顿了顿，转头看他眼神里透露着不信任。白衣大褂的男人看着林虞神情就猜到了对方的疑问，他取下碎了的眼镜继续道。
“我是周明远，以前是方舟计划的研究员……也是王婶的学生。”
白衣大褂的男人眼神露出一股哀伤，只听见老李突然“哦”了一声，背着阿杰往前凑了两步，他一直听着他们的谈话，只是没有出声而已，但是这个白衣大褂说的他是知道一点的，他凑上前说道。
“我记得王月芬是说过的，她教过个学微生物的娃，可惜后来进了那帮人的手里，她说那娃心不坏，就是被猪油蒙了心，没想到你就是那个娃。”
王月芬是王婶的本名，因为小辈都叫王婶，本名几乎没有多少人清楚了，老李与王婶年纪差不多大，所以也就直呼其名了。老李的手背上的血痕冻成了暗红色，周明远听了老李说的话瞬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声，带着血沫，眼神突然凶狠起来，压低着嗓子极力隐忍着怒气。
“他们那帮畜生，抓了我女儿，欺辱我妻子，最后.....她不堪受辱自杀了，我本想一死了之去陪她，但是为了女儿.....，我只能帮他们研究变异体，以为能换我女儿的活命名额……结果他们把她当成了D-42号实验体。”
他抓住小许的衣角越说越激动，在小许背后身体颤抖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林虞听着心里也一团火在燃烧，白衣大褂的男人缓了口气冷静许多，他再次咳嗽了几声说道。
“王婶找到我时，我正准备毁了实验室，她让我留着，说要让全世界看看方舟计划到底在干些什么，他们其实根本不是在研制疫苗，是在筛选新人类，把变异病毒当成淘汰工具。”
谈话间伐木场的轮廓已经在雪雾里显出来。生锈的传送带像条死蛇蜷在地上，几间板房的屋顶塌了一半，露出黑洞洞的窗口。小满突然停住，从背包里掏出个夜视仪，她走在最前面，林虞握着枪紧跟其后，大家都配合的跟在后面。
“地下室入口在板房后面，那里有变异体守着，不过别怕，松树油提炼的驱逐剂，能让它们暂时失去攻击性。”
她晃了晃手里的信号枪，枪膛里填着枚绿色的信号弹，林虞抬起手挥了一下示意大家蹲下，自己与小满一起贴着板房的铁皮往前挪。雪地里果然卧着几只变异体，它们背部长着半透明的膜翼，在雪光里泛着诡异的蓝，听见动静却没像往常一样扑过来，只是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爪子在地上刨出深深的沟。
“它们的嗅觉果然被松树味干扰了，但听觉还在，要小心。不过这里以前是松木储存场，地基下全是松脂，日志说……，用明火能让驱逐效果翻倍”
苏锦芸蹲在她身后，小声翻着U盘里的备份日志对着林虞说道，老李立刻会意在怀里摸出火柴，然后又掏出半块浸了松油的布。
“我年轻时跟王月芬在这儿守过林，知道怎么引火。”
他把火柴递给了林虞，她结过火柴摩擦了一下，橘红色的火苗在雪地里跳了跳，对着苏锦芸开口。
“你们去开地下室的门，我和小满来引开它们。”
苏锦芸点点头，带着老李他们靠近了地下室大门，林虞也没停下来，迅速将布团往远处扔去。火焰在雪地里炸开一小团光，变异体们果然被吸引，嘶吼着追了过去。小满趁机冲到板房后面，掀开块盖着积雪的铁板，露出个通往地下的铁梯。
“快，梯子上有冰，抓稳了。”
小许先把周明远送下去，苏锦芸抱着U盘紧随其后。林虞最后一个下去，刚踏上梯级，就听见突然传来老李的喊声。
“你们先走，我得去把枕木里的样本取来，这个很重要，不用管我，你们快走。”
老李把小杰塞给了小满，林虞抬头看见老李身影已经前往运木轨道的方向跑，几只变异体正从火光旁折返，离他越来越近。
“老李，老李小心.....。”
林虞急得想往上爬，却被小满拉住阻止了她的冲动，对着林虞严肃的说道。
“王婶说过，老李熟悉这里的地形，他肯定有办法，你要相信他，时间不多了，我们先去蜂巢，那里有防御措施，你现在去也是于事无补。”
林虞攥紧拳头锤在地下室门上，回头再看了一眼老李消失的方向，咬了咬牙只能转身进入地下室。铁梯尽头是条潮湿的通道，墙壁上渗着水，隐约能听见滴答声。周明远被小许扶着靠墙坐下，突然指着通道深处。
“小心，这里面有方舟计划的巡逻机器人，它们靠热感应探测……。”
话音未落，通道尽头突然亮起两道红光。苏锦芸赶紧捂住阿杰的嘴，林虞赶紧举起猎枪，却看见那机器人突然停住，红光闪了闪，竟往后退了退。小满愣了愣，突然笑了。
“是信号屏蔽器，你埋在松树下的那个，没想到连这里的机器人都干扰了，真是好东西。”
林虞这才松了口气，刚要往前走，苏锦芸突然“呀”了一声，举着U盘的手在抖，林虞赶紧跑到她身边。
“日志最后几页……，王婶写了抗体的事，她说小虞你之所以是有抗体是因为....，因为你小时候打过几针特殊疫苗，并且也是因为你小时候经常生病，吃了许多药，这些药在你身体起了个保护作用，你的血有可能就是药引子。”
林虞摸了摸肩头，那里的皮肤果然在发烫，金色的薄膜像有生命似的在皮下流动。她没想到小时候的惨状会在现在救了自己一命，不然就这伤口铁定变异了，这真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林虞在心里暗喜着，周明远盯着她的肩膀，突然激动起来。
“我就知道，王婶说过，能让变异体自动避开的人，体内一定有抗体……林虞，你不是感染者，你是携带者，太好了，哈哈，有救了。”
突然通道深处传来铁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举着枪走出来，看见他们时愣了愣，随即把枪扔在地上。
“王婶等你们好久了，我是陈医生，蜂巢的负责人。”
她摘下面罩，林虞才发现她脸上有块和王婶围裙上一样的候鸟疤痕，这让她更好奇王婶的身份了。陈医生带着他们穿过三道铁门，眼前突然开阔起来。一间摆满仪器的实验室里，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围着屏幕忙碌，屏幕上跳动着和苏锦芸笔记本里一样的信号波形。角落里的恒温箱亮着绿灯，陈医生却径直走到墙边，按下个隐蔽的按钮，墙面缓缓移开，露出个嵌在岩石里的保险箱。
“王婶说，等你们来了，就把这个交给你，林虞。这是D-41号实验体的完整抗体样本，还有方舟计划高层的犯罪证据。”
陈医生打开保险箱，里面放着个金属盒子，她把东西递了过去，林虞接过盒子，刚打开，就听见外面传来爆炸声。陈医生脸色一变，林虞赶紧把盒子放进背包拿起猎枪戒备。
“是巡逻机器人，它们居然突破了屏蔽器，大家戒备。”
实验室里的人立刻行动起来，有的往武器架跑去，有的在加固铁门。林虞握紧猎枪，突然走到周明远身边说着。
“你说的枕木样本……是不是假的？是王婶故意让我那么说的，为了引开方舟计划的注意力。”
周明远对着林虞点点头，她又看向小满，眼里满是担心说道。
“老李能安全过来吗？”
小满指着墙上的监控屏幕，画面里老李正快速的往地下室跑，身后跟着几只变异体，却在靠近通道入口时突然停住了，那些变异体像被无形的墙挡住，不敢再往前一步。
“是松树油，老李身上肯定沾了松脂。”
苏锦芸指着屏幕，林虞笑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转身走向实验室中央的控制台。
“小芸，你把U盘里的资料导进主系统。周明远，你熟悉方舟计划的防御系统，告诉我怎么破解他们的追踪网络。陈医生，准备启动信号发射器，我们要把证据发给所有幸存者据点。”
她摸了摸肩头发烫的伤口，那里的金色薄膜越来越亮，仿佛要透肤而出。窗外的风雪还在呼啸，但这一次，林虞知道，他们不再是猎物。当实验室的信号发射器发出第一束电波时，林虞看着屏幕上渐渐亮起的红点，那是世界各地的“候鸟”据点在回应。她想起王婶围裙上的候鸟徽章，想起老李讲的河面溜冰的故事，突然明白，所谓末日，从来不是终点。
雪还在下，但林虞的心里，已经有了春天的模样。她举起猎枪，对着控制台按下发射键，电波像只衔着松枝的候鸟，冲破风雪，飞向遥远的天际。真正的狩猎，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他们要猎的，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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