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一套就能赚十多块?”李卫国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掰着手指头,声音都劈叉了,“老天爷!这顶俺俩月死工资啊!干!峰哥,俺跟你干定了!豁出命去也干!”
陆子峰眼底精光一闪,猛地一拍桌子:“好!卫国,执行你全权负责!秀芹!”
他目光转向旁边,“你带人主攻改衣,缺什么料子、针头线脑,卫国去跑,钱,我来想办法!务必快、准、好!”
这时,里屋门帘一挑,李佳妮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脸色苍白地倚在门框上。
“峰哥……”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重的疲惫和化不开的愁绪,眼圈瞬间就红了。
“家里……实在紧巴,我那点压箱底的银镯子、旧戒指……能当几个钱,你……”话没说完,泪珠子就滚了下来,砸在孩子的小被子上。
陆子峰心头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几步冲过去,粗糙的大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用力蹭掉她脸颊的泪:“傻媳妇儿,说啥胡话,你男人还没死呢,坐你的月子,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不许再想这些!”
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欲。
接下来的几天,“红星改制坊”彻底变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
“哒!”
缝纫机的轰鸣声从早到晚就没停过,震得小小的屋子都在颤!
王秀芹带着两个临时请来的手脚麻利的女工,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布料和半成品里,手指翻飞,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
灯光昏黄,映照着她们专注而疲惫的脸。
累?
是真累!
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可陆子峰说了,工钱一天一结,现钱!比糊火柴盒强几倍!而且……
“大伙儿加把劲!”
陆子峰提着暖壶给众人倒水,声音洪亮,带着股子煽动人心的力量,“第一批货成了,我陆子峰说话算话,奖金翻倍!”
“咱红星改制坊,要的就是个开门红!”
“奖金翻倍”四个字,像一针强心剂!
几个女人眼睛都亮了,疲惫一扫而空,手上动作更快,针脚更密!
拼!玩命地拼!
第一批样衣——整整二十套!终于在预定时间赶了出来!
陆子峰一件件仔细检查,如同检阅他的士兵。
最后,他大手一挥,挑出其中用料最好、版型最挺括、颜色最亮眼的五套!
崭新的、还带着熨斗热气的“的确良”衬衣和改良工装裤,被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郑重,装进那个半旧的绿色旅行袋。
拉链“唰”地一声拉上!
陆子峰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如鹰,一把抄起旅行袋挎在肩上,沉甸甸的,装的是全家的希望和翻身的机会!
“卫国!抄家伙,走!”
“去粮食局!”
李卫国早就等在门口,闻言蹭地跳起来,满脸兴奋和紧张,用力搓着手:“走!峰哥!干他娘的!”
门被猛地拉开,刺眼的阳光涌进来,照亮两张年轻、充满斗志、又带着破釜沉舟决绝的脸!
成败,在此一举!
早上,粮食局门口,赵援朝早到了。
他看见陆子峰扛着大袋子,皱眉:“全在这儿?”
“是,赵科,麻烦您叫上领导和几个职工一起看看。”
赵援朝领他进了会议室,叫了几个部门的人来把关。陆子峰在桌上铺好布,把样衣一一拿出。
“这是我们翻新改款的休闲西装,您看这肩、领、袖的做工,是我们刚研究出来的新法子,料子软,穿着舒服,颜色也比以前的灰黑亮眼多了。”
“我先给大家演示一下。”
李卫国充当模特,被安排换上其中一套港风味儿极浓的外套。配上一条深色长裤,衣衫内里是一件对比色衬衫,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显得十分精神。
特别是那撞色袖口、可收紧的小腰身,完全不是传统西装那种臃肿板正,看上去年轻不少。
“唔……这看上去还真挺洋气。”几个中年女职工围过来啧啧称奇,“比以前厂里发的蓝灰套装好看多了!”
赵援朝摸着下巴,仔细端详:“可价格稳得住吗?”
“咱们之前说三十块一套,这么穿出去,怎么着也值五十起。”陆子峰笑道,“赵科长,您说这能算不划算么?”
“行!小陆,这设计我喜欢!”赵援朝点点头,当即在会议室里拍板,“我带头买一套,咱们先一次订一百套,给局里当工装服福利!”
“那赵科长,定金……”
“给,三百套都敢签,要不?”赵援朝突发奇想。刚才看了样品后,他一下子觉得粮食局今年能大面积更换职工工装,到时候在全市宣传宣传,也许对他们科室是个很好的政绩。
陆子峰却笑着摆摆手:“一百套就够了。赵科长,您先别一口气定多,万一咱赶工进度跟不上,岂不是砸了您的牌子。先满足这一百套,后续咱再说。”
说完,彼此交换了意见,赵援朝当场拟了合同,上头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一百套,单价三十,预付百分之五十,也就是1500块到手。
余款分两次付清。这在九二年,绝对是笔大数目。
“合作愉快!”陆子峰有意大力握了握赵援朝的手,哪知那边也是满面笑容,“行,小陆啊,你还真是个人才。”
仓库门口炸开徐桂芬的尖叫:“滚!狐狸精勾我儿子,骗钱买破烂!”
王秀芹被逼到墙角,徐桂芬抡起缝纫机就要砸——
陆子峰如暴怒的雄狮冲进,一把钳住母亲手腕:“我的钱,我的地!砸一下试试?”
深港潮流展上,三天狂揽6800!王秀芹数钱手抖,李佳妮喜极而泣。
陆子峰抓起装钱的蛇皮袋:“买发财证去!这一票,只赚不赔!”
蛇皮袋里一万块现金哗啦作响,颠簸的绿皮车冲向沪市。
命运的闸门,轰然洞开!
仓库铁皮门被里头传出的尖利咒骂撞得嗡嗡作响。
“滚出去!你个下贱胚子!狐狸精!”
徐桂芬的声音像淬了毒液的锥子,穿透薄铁皮,狠狠扎进陆子峰和李卫国的耳朵里,“天天搁这儿装!勾引我儿子陆子峰!把他兜里那点血汗钱全骗出来,填你这破烂窟窿!买这些废铜烂铁?啊?!”
陆子峰脸色骤变,一把推开那扇虚掩、哐当作响的铁门。
仓库里一片狼藉。
徐桂芬,他头发散乱,手指几乎戳到王秀芹苍白的脸上。
王秀芹被逼得退无可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