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的血液在沸腾,他想仰天长啸,想把这几年的窝囊和憋屈,全都吼出来!
有了它什么都有了,月茹和小芳的好日子来了!
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猛地盖在了那抹惊心动魄的绿色之上。
是赵铁柱。
他闪电般地夺过那块破布,三下五除二,将那块石头重新裹得严严实实,仿佛那不是一块翡翠,而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药包。
“你他娘的疯了?”赵铁柱压低了声音嘶吼着。
陈安被他吼得一愣:“铁柱,你干啥?”
“我干啥?”赵铁柱的声音都在发抖,他一把抓住陈安的衣领,双眼赤红,像是赌场里输光了家产的赌徒。
“陈安我问你,你想死吗!”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要把陈安给提起来。
陈安胸口一滞,那股冲上头顶的狂喜,被赵铁柱这兜头一盆冷水,浇得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看到了赵铁柱眼神里那毫不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铁柱,你松手,有话好好说。”
赵铁柱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但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扔了。”他指着那块被破布包裹的石头,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把它扔了,扔回山里,就当咱们今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安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扔了?铁柱,你知不知道这块石头值多少钱?”
“我不知道!”赵铁柱猛地一挥手,吼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这玩意叫催命符!”
“这东西要是被人知道了,你和我,咱们两个都得被人沉到河里喂王八!”
赵铁柱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都在哆嗦。
“你以为这是普通的石头?这是能让亲兄弟反目,父子相残的东西,咱们两个算个屁!”
陈安沉默了,他知道赵铁柱说的都是实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他懂。
可让他扔掉,他做不到!
这不仅仅是钱,这是他陈安重新站起来的希望,是月茹和小芳未来的保障!
“铁柱,我不扔。”陈安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石头抱了起来,紧紧地揣进怀里。
那沉甸甸的重量,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
“你……”赵铁柱气得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能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
“疯了,你真是疯了。”
陈安在他身边蹲了下来:“铁柱,我问你,你想不想过好日子?”
赵铁柱没吭声。
“你想不想娶个媳妇,生个娃,不用再看老王头的脸色过活?”
赵铁柱的肩膀,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这块石头,能让咱们都过上那样的日子。”陈安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只要我们小心一点,把它换成钱,神不知鬼不觉。”
“说得轻巧!”赵铁柱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血丝。
“怎么换?去县城金店卖?你信不信前脚刚进去,后脚派出所的人就把你给拷了!”
“这么大一块帝王绿,你来路不明,人家不把你当贼抓起来才怪!”
“我当然不会去金店。”陈安看着赵铁柱,眼神平静得可怕。
这份平静,让赵铁柱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毛。
他发现,眼前的陈安,跟他认识了二十多年的那个发小,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铁柱,我问你个事。”
“啥事?”
“咱们采石场,最近有没有来什么大人物?”
赵铁柱的呼吸一滞,他死死盯着陈安,眼神里全是审视和惊疑。
“你想干什么?”
“我们这里是石头村,靠山吃山。能来咱们这穷乡僻壤的,除了收石头的老板,还能有谁?”陈安缓缓说道。
“这些大老板,一个个身价不菲,玩的就是石头。”
“他们路子野,见识广,一块来路不明的极品翡翠,在金店那里是烫手山芋,在他们手里,就是能生金蛋的宝贝。”
“他们有的是办法,把这东西洗干净。”
赵铁柱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被陈安这番话给镇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他只知道干活拿工资,偶尔听工友们吹牛,说哪个哪个老板又开着小轿车来了,出手多么阔绰。
陈安他怎么会懂这些?
“你说的没错。”赵铁柱沉默了片刻,声音干涩。
“咱们厂子,是经常有外地的大老板来收原石。”
“可那又怎么样?人家是老板,咱们是出苦力的,连厂长在人家面前都得点头哈腰,咱们连跟人家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你想把石头卖给他们?做梦!”
赵铁柱的话很糙,也很现实,陈安却笑了笑。
“以前是没资格,但现在。”他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胸口:“咱们有敲门砖。”
赵铁柱看着他,脑子一片混乱,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猛地瞪大了。
“你这么一说……”
陈安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有?”
赵铁柱咽了口唾沫,脸色变幻不定。
他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
“昨天我给厂长扛东西的时候,听他打电话,好像是说明天会有一个从南边来的大老板要过来。”
“听说是咱们这儿的大主顾,实力很雄厚。”
“厂长让他手下的人,今天就把场子里最好的几块料子都给清出来,准备着明天让那位大老板过目。”
明天,陈安的心脏猛地一跳,真是天助我也!
“不过。”赵铁柱的脸上又浮现出浓浓的忧色。
“陈安我劝你别乱来,能让王厂长那么伺候的主,绝对不是一般人,咱们惹不起。”
“那种人身边,肯定都带着保镖。你连人家身边三米都靠近不了!”
“我知道。”陈安点了点头,脸上的兴奋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我不会硬闯。”
“铁柱,我需要你再帮我一个忙。”
赵铁柱的心里咯噔一下:“你还想干啥?”
“明天你帮我盯着点,那个老板什么时候来,坐什么车,住哪个招待所,身边都带了些什么人。”
“把他的行踪告诉我就行了,剩下的事,我自己来。”
赵铁柱听完,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小子是真不要命了!”
“你想干嘛?你想去拦路还是想去堵人家的门?!”
“陈安我告诉你,这事儿我不能帮你,这是把你往火坑里推!”
赵铁柱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帮着偷用打磨机,被抓了最多是丢饭碗。
可掺和到这种事情里,丢的可能就是命了!
“铁柱,你冷静点。”陈安也站了起来,直视着他。
“你觉得我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吗?”
“我比你更怕死,我死了,月茹和小芳怎么办?”
“我向你保证,我心里有数,绝对不会乱来。”
“我只是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和他说上话的机会。你只要把他的行踪告诉我,就是帮我创造这个机会。”
赵铁柱看着陈安坦荡的眼神,心里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必须拒绝。
可情感上,看着这个脱胎换骨的发小,看着他眼里为了家人燃起的火焰,那句不帮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抬起头,昏黄的灯光照在他那张憨厚又纠结的脸上,死死地盯着陈安的眼睛,像是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陈安,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拿了钱,真的不会再去赌了?”
这个问题像是一把锥子,扎进了陈安心里。
他想起了以前的自己,那个烂泥扶不上墙,让所有人都失望透顶的自己。
陈安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无比郑重。
“铁柱,以前的陈安,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为了月茹和小芳,可以豁出命去的男人。”
“赌?那玩意儿,这辈子都不会再碰一下。”
“如果我再碰,就让我出门被车撞死,天打雷劈!”
赵铁柱的眼眶慢慢红了,他等这句话等了太多年了。
他看着陈安,看了很久很久,最后,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仿佛吐出了他心里所有的担忧和犹豫,赵铁柱咬了咬牙,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行,咱们都是发小,你这个忙,我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