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梦推开司徒浩寝殿大门时,廊下夜露的凉正顺着指尖往骨缝里钻。
她下意识往里探头,眉尖微蹙——往日里像尊石像般守在门口的阿辞,今儿竟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司徒浩,你找我……”
尾音尚未落地,殿内景象已如一幅浓艳的春宫图,猝不及防撞入眼帘。
司徒浩斜倚在铺着云锦软垫的坐榻上,墨色锦袍松松垮垮系着,领口大开,露出颈间性感的喉结。
他怀里正搂着新纳的宠姬小怜,那女子一身水红纱衣像被春水浸过,松松垮垮挂在肩头,半边雪腻香肩露在外面,肌肤在烛火下泛着柔润光泽,连肩胛骨凸起的弧度都透着勾人的意味。
司徒浩指间捏着只羊脂白玉酒杯,杯沿沾着半滴残酒,正低头要往小怜唇边送。
桌上空酒瓶倒了七零八落,几碟精致珍馐几乎未动,显见是光顾着喝酒调情了。
空气中飘着甜腻的合欢熏香,混着小怜身上特有的桃花胭脂气,缠缠绵绵绕在鼻尖,竟比殿角燃着的名贵龙涎香还要蚀骨三分。
小怜似是察觉到门口动静,眼波流转间瞥见初梦素色的衣角,身体却愈发往司徒浩怀里钻,腰肢扭得像条刚出水的水蛇,连声音都软得发腻:“殿下……”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刻意的娇嗲。
司徒浩像是全然没看见初梦,唇角噙着抹漫不经心的笑,稳稳将酒杯递到小怜唇边,指尖似有若无擦过她的唇角,引得那女子轻颤着往他怀里缩了缩。
初梦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像是被烛火燎过似的。
她慌忙低下头,眼睫颤得像受惊的蝶翼,心里直打鼓——这时候闯进来,莫不是真坏了人家的好事?正想悄没声息退出去,身后已传来司徒浩带着怒气的声音。
“站住!”
那语气里的不满像淬了冰,生生冻得初梦脚步一顿,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袖口。
司徒浩忽然不耐烦地推开怀里的小怜,后者嘤咛一声,像只被丢弃的猫儿,一脸落寞地坐到旁边凳上,看向初梦的眼神却淬了火,睫毛上还挂着方才的媚意,此刻全变成了被扰了好事的愤懑。
“过来倒酒。”司徒浩下巴微抬,目光落在初梦身上,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眼底却藏着丝说不清的烦躁。
初梦惊得猛地抬眼——我?在这儿?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些不堪的念头,难不成这位阴晴不定的殿下,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可转念一想,自己这条小命还捏在人家手里,哪里敢说个“不”字。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拿起冰裂酒壶往空杯里斟酒,指尖都在微微发颤,酒液溅出两滴在玉桌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宝贝,尝尝这个。”
她刚倒满酒,就听见司徒浩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
抬眼一看,他正用银箸夹了一筷子剔好刺的鲈鱼,细心吹了吹,才往小怜嘴边送。
小怜先是一愣,随即眼眶就红了,忙不迭张开嘴接住,细嚼慢咽时,眼尾悄悄扫过初梦,那神情像是在品味什么稀世珍宝,连吞咽都带着刻意的不舍,仿佛那不是鱼肉,而是司徒浩给的无上恩赐。
初梦在一旁看得心头冷笑,只觉这两人演得一出好戏,倒像是特意做给她看的。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讥诮,假装没瞧见小怜那点拙劣的炫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酒壶,壶身的冰裂纹路硌得指腹微疼。
“过来。”
司徒浩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却透着几分按捺不住的不耐。
小怜立刻像得到指令的木偶,扭着水蛇般的腰肢凑过去,刚站稳,就被司徒浩一把拉进怀里。
他一手紧紧搂着她纤细的腰,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腰间的软肉,另一手抬起,指尖捏着她的下巴,缓缓低下头,眼看就要吻下去——
“殿下,有人呢……”小怜娇羞地别过脸,声音嗲得能拧出蜜来,眼角余光却精准地瞟向初梦,那眼神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初梦不用想也知道,她定是盼着司徒浩能把自己这碍眼的人赶出去。
司徒浩的目光扫过初梦,带着几分审视,像在看一件不听话的物件。
初梦只觉浑身不自在,恨不得立刻扭头就走,可他没发话,她哪敢动?
只能尴尬地转过头,盯着墙角那盆开得正盛的夜合花,耳尖却烫得厉害,连带着脖颈都泛起层薄红。
“砰——”
一声闷响,司徒浩竟猛地推开了怀里的小怜。
那力道之大,让小怜踉跄着后退两步才站稳。
他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唇角滑落,滴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痕迹,像朵骤然绽放的墨梅。
“出去!”
他声音低沉,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
小怜僵在原地,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像只受惊的雀鸟,眼里的媚意全变成了惊恐。
初梦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方才自己没识趣退走,惹得他动了真怒?
她赶紧堆起笑,躬身道:“明白!”话音刚落,已转身要走。
刚挪两步,又被那声冰冷的“站住”钉在原地,像是被无形的钉子穿了足心。
司徒浩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指节泛白,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声音已不带一丝温度:“是你出去。”
“我?”小怜的声音里满是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掉下来。
可还没等她再说什么,司徒浩已重新睁开眼,眸里一片寒凉,像结了冰的湖面:“别让本殿下再重复一遍。”
那语气里的决绝,让小怜不敢再耽搁。
她捂着脸,泪珠终于夺眶而出,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裙摆扫过门槛时,还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晃了晃。
殿内只剩初梦一人,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听得格外清晰。
她看着司徒浩阴沉的侧脸,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心里慌得厉害——这人真是善变,前一刻还对人温柔多情,下一秒就能弃如敝履,倒像是在戏台上演戏一般,变脸比翻书还快。
“殿下……没什么事的话,我也先退下了。”初梦试探着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脚已悄悄往门口挪了半寸。
话音未落,眼前忽然一暗。
司徒浩不知何时已站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片阴影,将她整个人罩在里面。
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三分漫不经心的眼,此刻竟凌厉如刀,眼尾泛着红,分不清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藏着未散的怒火。
他看着她的眼神,像极了蛰伏已久的狼,终于锁定了觊觎已久的猎物。
“本殿下就这么让你反感?”他的声音有些发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伤感,像被砂纸磨过似的,“你就这么想逃离我?”
初梦心里一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是,她真想这么说。
她讨厌他的自以为是,厌恶他的控制欲,更怕他动辄就拿性命相胁的阴鸷。
可这些话堵在喉咙口,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尤其是在他这双带着怒火与醋意的眼睛注视下,她只能用力摇了摇头,睫毛颤得像要掉下来。
“那你为什么总想逃?”司徒浩步步紧逼,初梦只能连连后退,后腰“咚”地撞上冰冷的廊柱,退无可退。“还让展洋来偷解药,你是想跟他私奔吗?”
什么?
初梦惊得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错愕——展洋偷解药了?
怪不得这两日没见着他,原来竟是做了这等冒险事!那傻子,司徒浩是什么人,他殿里戒备森严,怎可能得手!
“我没有!我……”她想辩解,可对上司徒浩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剩下的话竟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若不是为你,展洋敢来?”司徒浩的语气更冷了,醋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像冰锥子似的扎过来,“他有几个胆子,敢在我司徒浩的地盘撒野?”
“展洋被你关起来了吗?”初梦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她满心都是担忧,竟忘了此刻问这话,无异于往司徒浩的怒火上浇油。
司徒浩的眼神瞬间燃了起来,像被点燃的烈酒。
他猛地俯身,手臂一伸,竟将初梦打横抱了起来。
“司徒浩!”初梦吓得尖叫,手脚并用地挣扎,裙摆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度,“你干什么!放开我!”
“果然是妓馆里出来的女子,就是会魅惑人。”他的声音里满是嘲讽,怒火几乎要烧出来,“一边勾着我皇叔不放,一边又跟展洋不清不楚!初梦,你可真行啊!”
话音未落,初梦已被他狠狠扔在床上。
锦被深陷,带着他身上的酒气与龙涎香,将她整个人裹了进去,那霸道的气息让她几欲作呕。
“司徒浩,你胡说什么!”初梦又气又急,顾不上被摔的疼,猛地坐起身,眼眶泛红,“明明是你拿着我的性命威胁我,逼我去接近你叔父的!现在倒来怪我?”
是啊,明明是他亲手把她推到皇叔身边的。
司徒浩动作猛地一顿,眸色复杂得像团搅乱的墨,里面翻涌着愤怒、懊悔,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俯身按住正要起身的初梦,一手撑在她耳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另一手轻轻抚过她的耳廓,指尖微凉,语气却带着说不出的暧昧:“从现在起,不用了。”
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带着浓重的酒意,初梦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连带着耳垂都红得像要滴血。
“你以后,做我的贴身侍妾。”
“司徒浩你喝多了吧?!”初梦惊恐地睁大眼睛,伸手去推他的胸口,掌心下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撞着她的掌心,滚烫得惊人,“你清醒点!我不是你的玩物!”
“初梦……你真美。”
司徒浩突然开口,语气里没了方才的怒火,只剩下一片近乎执拗的认真。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仿佛生怕眨一下眼,她就会像泡沫般消失似的。
“司徒浩,我警告你!别乱来!。”初梦的声音有些发颤,心里乱得像团麻。
“梦儿,我后悔了。”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让她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我后悔把你献给皇叔了。看到你们站在一起,我会气,会难受,心里像有火在烧。看到他看你的眼神,我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你抢回来。看到你对他笑……我才知道自己做了件多蠢的事。”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呼吸拂在她唇上,带着酒气的灼热:“梦儿,和他断了吧。做我的女人,我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