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被无声地打开，一名面容冷硬的特勤队员走进来，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纸团和瘫在椅子上、眼窝深陷的林风，没有丝毫波澜。他拿起桌上那份墨迹未干、只写了不到一页纸的“技术报告”，仔细检查了一下页码和签名，然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门再次合拢，锁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林风像被抽掉了骨头，彻底瘫软下去，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交出去了。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他现在只想睡一觉，希望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个噩梦。
控制中心。
气氛比之前更加凝滞。
沈冰面前的光屏上，正显示着林风那份简短到可怜、内容却荒诞到极点的报告。她的目光在“真空零点能涨落共鸣”、“纳秒级”、“难以复现”这几个词上停留了足足十秒。
站在她旁边的技术部负责人，一位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老教授，额头上全是汗，拿着手帕不停地擦。
“沈…沈处，”老教授声音发颤，“这…这报告…林风同志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或者伤势影响了判断？这真空零点能…这完全是理论物理最前沿的猜想，甚至不能称之为成熟理论！更别说引发‘共鸣’还‘精准熔毁目标’了…这…这…”
他“这”了半天，也没法给这份报告下一个专业的、除了“胡说八道”之外的评语。
沈冰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关掉了报告页面，目光转向老教授：“基于现场残骸的能量读数分析和物理痕迹，技术部自己的初步结论是什么？”
老教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道：“根据能量残留和门体熔毁形态的显微分析，确实存在极高的、瞬间的能量峰值爆发，其特性…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能量武器范畴。更像是…某种极端条件下的能量失控…或者…”他犹豫了一下，艰难地吐出词，“…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能量释放形式。”
“也就是说，”沈冰声音平稳，“现场确实发生了无法用现有技术解释的现象。只是无法确定具体成因。”
“可以…可以这么理解。”老教授擦着汗，“但林风同志这个解释…实在太…”
“报告我会处理。”沈冰打断他，“技术部只需基于现有物证，出具一份客观的、不包含任何推测的鉴定报告，重点描述现象，而非原因。能做到吗？”
“能！一定能！”老教授如蒙大赦，连连点头。
“去吧。”
老教授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控制中心。
沈冰独自站在光屏前，屏幕上再次调出了周振华那份问责建议案。她看着上面“风险评估不足”、“技术来源存疑”的字眼，又想起林风那份荒唐到极致、反而让人无从下口的报告，嘴角极其细微地勾动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
也许…误打误撞，这小子反而找到了一种另类的“应对方式”？用无法证伪的“玄学”，去堵那些试图用“科学”框架来攻击他的嘴？
就在这时，加密频道传来“山猫”压抑着激动的声音：
【“…目标车辆驶入城郊废弃第三纺织厂仓库区！重复，第三纺织厂仓库区！箱体已由接应人员带入三号仓库！仓库外围发现至少四个暗哨，专业手法…请求下一步指令！”】
第三纺织厂…那是几年前就列入市政拆迁计划的区域，鱼龙混杂，地形复杂，是进行非法交易的绝佳场所。
沈冰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鹰巢，同步‘山猫’位置及监控画面。调动第二、第四机动特勤队，便装，分散靠近目标区域外围，形成隐蔽包围圈。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准暴露。”
“技术组，给我切入那片区域的市政监控网络，我要仓库周边所有角度过去二十四小时的录像！”
“通知空管，临时划设该区域低空禁飞区，高度五百米以下。”
一连串命令冷静下达。控制中心内气氛瞬间绷紧，如同张开的弓。
光屏上，卫星地图和“山猫”小组隐秘传输回来的实时热成像画面叠加在一起。可以看到几个红色的人形热源在仓库内移动，那个银色的箱体被放在一个平台上。仓库外围，几个不易察觉的角落，还有零星的热源潜伏着。
【“…识别到接应方一人…疑似‘创世纪’安保主管，王坤…”】“山猫”的声音再次传来。
王坤？周振华那个远房侄子的心腹手下！
沈冰握紧了拳头。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
她死死盯着屏幕。现在冲进去，人赃并获，足以掀起一场地震。但…够吗？能直接咬死周振华吗？王坤完全可以把自己撇干净，甚至反咬一口。
她在等。等一个更确凿的、能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的证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仓库内的交易似乎完成了。银色箱子被对方的人提起，准备离开。
【“…目标准备移动！重复，箱子要走了！请求指示！”】“山猫”的声音带着急促。
控制中心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冰身上。
沈冰呼吸平稳，目光冰冷地扫过另一个分屏——那是技术组刚刚传来的、仓库区某个偏僻角落的旧监控探头拍下的画面：几个小时前，一辆没有挂牌照的黑色轿车曾短暂停留，一个穿着风衣、戴着帽子的身影下车，快步走进了三号仓库的后门。虽然画面模糊，但那个走路的姿态和隐约的侧脸轮廓…
沈冰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此时！
主屏幕上，代表战略委紧急通讯的红色指示灯疯狂闪烁起来！强制接入请求！
所有人心头一凛。
沈冰看了一眼仓库画面里正在移动的银色箱子，又看了一眼那催命般的红色指示灯，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度冰冷的戾气。
她抬手，几乎是带着一丝不耐烦，接通了通讯。
屏幕上出现的是战略委办公室的一名机要秘书，脸色严肃：“沈冰少校，战略委临时会议即将开始，关于‘龙渊’基地遇袭事件的责任审议。周振华顾问及其他委员已在线。请您即刻接入。”
果然是这个时候！
沈冰目光扫过主屏幕一角，仓库内，提着银色箱子的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外面，“山猫”和潜伏的特勤队员如同绷紧的弓弦。
她对着加密麦克风，语速极快，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无比：“山猫，B计划。取样。然后放他们走。盯死箱子最终目的地。行动。”
【“…明白！B计划！”】
下达完指令，沈冰才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前的摄像头，脸上所有多余的情绪瞬间收敛，只剩下冰冷的平静。她对着战略委的会议界面，微微颔首：
“我是沈冰。已准备好接入会议。”
屏幕切换，分成数个窗口。周振华那张看似忧国忧民的脸出现在其中一个窗口里。
一场发生在废弃仓库外的无声交锋刚刚落下帷幕。
另一场发生在高层会议中的唇枪舌战，已然开场。
而林风那份关于“真空零点能”的报告，正静静地躺在沈冰的加密数据库里，像一颗沉默的、等待着时机的古怪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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